池如意皱了皱眉心,却见龙小花并没言语,只是歪过头去看向窗外已深的夜色。同一暮夜色配着残月笼罩着番国皇宫,宫曜凰透过虚掩的檀木满怀心事地看向那轮悬挂夜空的残月。“曜小王爷,本君的提议如何,你倒是回个话啊?”宫曜凰抿唇不语,视线低垂,看着地上的红毯,那番国国君见他若有所思,淡笑一声,复又轻轻说道:”本君知晓,你与皇爷爷感情深厚,他突然过世,你心又伤感,但做大事者,岂可一直沉湎与感伤之中,生老病死皆乃天意,但谁王谁寇可不是由天说了算,更不是由逝者说了算的。”他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那搁在桌案上的密函,继续说道:“难道,你真甘心让你那十九皇叔篡位继承皇位?不过也是,或许本就是你皇爷爷有心将那位置传给他,这才吧你支来番国,好让你无力回天……”宫曜凰紧咬下唇,手暗自握紧,却并不言语。“本来本君也不打算插手你们中土之事,想着曜小王爷与你皇爷爷感情深厚,那吧龙椅迟早是你的,可现下这情景……虽然本君并不知道暄王爷为何将先皇已过世的消息封锁,但中土那边来报,宫廷御医已宣告你皇爷爷是服用我番国特有的毒药而死。就安在我俩和谈之际,本君找人毒杀你病危的皇爷爷,你信吗?”番国国君眼珠一转,看向依旧不发一语的宫曜凰。“分明是他设计毒杀你皇爷爷,想让我拉和谈失败,并且以此为由,掀起战祸,让你深陷敌国,惹上杀身之祸。”宫曜凰深深呼出一口浊重的气息,启唇,只丢出几个字眼:“为何是小王?”“哼,以暄王爷与本君的关系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为了两国和平邦交,不起战端,所以,本君决意要扶你上台。”宫曜凰星眸微动,却依然不置可否,静待那番国国君将话说完。“当然,既要帮你,你就得让本君省心,联姻是最好的办法。本君的公主定不会辱了你的身份,至于你那心底的姑娘,还望你在心里多藏一会儿,待手握江山,再谈美人可好?”“……”“暄小王爷,你要知道,你若拒绝本君的联姻,再加上暄王爷有意陷害的毒药一事,番国与中土的和谈就此失败,战火即起,两国边境将永无宁日。”番国国君眼色稍敛,,继续说道:“而你暄小王爷所有的才智抱负将全部付诸东流。”宫曜凰及得自己自始至终没有再开口说话,脑袋里的嗡嗡声还在回荡着那传信使的话——皇爷爷薨了。等他再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使节馆前呆立了好一阵。依稀记得离京前,恩师曾这样对他说,圣上此番重用他,若他能一举拿下和议,与番国永结邦交,那皇位便注定是他曜小王爷的。他当时回以一笑,脑袋里想的却是希望在开春前回京,赶在他的皇爷爷寿诞前送他和议签成这份大礼。他的皇爷爷年事已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是未知数,大家心里都有数。他自小被带入宫中,身边最亲的人不是爹娘,而是皇爷爷,他从未想过皇爷爷为何这般疼宠自己,知道遇上白风宁,他用一脸了然于心的样子,说他见过某个人便会知晓。这份得天独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什么飘忽的祖孙情,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从长相到性子都像透了那个在十数年前闯下滔天大祸的十九皇子。“你在同小王说笑吗?小王会像那个不成气候的浪荡子?”当时他斩钉截铁地如此回答,可是所有的自信却在见到龙晓乙地吧全身的重量挂在她身上。“去哪儿?”他追问,因为她的样子像是要落跑,丢下他一个人。“我,我……随便出来散散步呀!”她随口应答,却觉得自己肩上一重,她狐疑地拍了拍他,“你怎么了?那个番国国君叫你过去欺负你了吗?”她的小侄子被欺负了,她这个婶婶是不是该给点儿安慰呀?而且……皇帝公公归天,他这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小侄儿一定很难过。“哦……还以为连你也要丢开我呢。”“……”“你身子僵了一下,嗯?难道你是真的想背着我连夜逃跑?”他故意调笑道,看向她,“你要逃到哪里去?一个人回京城找我十九叔吗?”“……我……”“你不会的,对吧?”他悠然地勾起唇,笑得真假半掺,让她彻底摸不着头脑,仿佛眼前不是那个一直很好讲话,可以一起胡闹的小侄儿,“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忘了吗?”随口的戏言,他早已忘却道九霄云外,他却记忆犹新,在这关键时刻拿出来勾起她的负罪感。他不能再放她落跑,此刻他已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还被自己抱在怀里,散发着暖意。龙小花觉得挂自己身上的宫曜凰在发抖,抖得很厉害,似寻找温暖般死搂住她,她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只得掂了掂脚尖,张开了双臂想多搂住他一些,至少让他不要弯身得如此辛苦,大概是她之前的谎话让她觉得愧疚吧,她总是到处说大话,却什么也做不到,她分明就是想丢开他,什么都不管地逃跑,因为她带着一颗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的玉玺。她的回抱让宫曜凰一僵,把这当作邀约,好似她对他承诺了什么,他稍稍退出她的怀抱,顿住,视线看进她并未合上的眼里,透过她的眸子映出的自己似他又不似他,抽调些嚣张,磨掉些自信后那影子更加像那人,让他厌恶不堪。他奋力将她推开了去,绷紧了唇部线条,低低地呵斥:“为什么每个人都把小王当影子?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透过小王看那家伙?就没人可以看到小王吗?”“……”“你也好,皇爷爷也好,反正从头到尾,都只把小王当成那家伙的影子罢了?”“啪!”一块硬物从龙小花的罗裙里掉了出来,重重地砸到地面,那胡乱包扎的布条松松垮垮,只见里面某物的翠绿色从布条中透出来,映着月色发出晶莹的光泽,直刺向宫曜凰的黑眸。他自然不会陌生那是什么东西。玉玺……那是玉玺……身为一国之君的证明。龙小花吓呆了,动弹不得,怯怯地看向宫曜凰,却见他只是淡淡地看住那玉玺,并没有弯身去捡,仿佛那不过是一块没有价值的破石头,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看住她,唇一顿:“小王问你,你希望把它交给谁?我,还是龙晓乙?”她被他的直截了当给怔住,抿了抿唇,想要伸手拉他。少了几分桀骜不驯,他看着她的神情带着几分期待,明知道她的选择根本无用,但只要她给个微不足道的肯定,他也觉得很满足。他想错了,他现在这个模样一点儿也不像她家老爷,却是像透了曾经在桐溪城被她家老爷抛下的她——他们做很多事,只是想要换来一句夸奖和肯定,不同的是,他很优秀,他能把事情做得很漂亮,而她却是烂泥不上墙,只能把事情弄砸了。其实他不知道,于是很多人,某些观念一旦形成便根深蒂固,就好像在他们的眼里,你永远长不大,是孩子。就好像一开始你就被认为不如某人,那么就算努力一辈子,你也干不上去。讨厌攀比,讨厌被拿出来去跟任何人比较,讨厌他们越过自己看到的是别人,想要做事情证明自己,却总猜度不透那些大人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宠爱也好,包容也好,纵容也好,他们给的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为何从不过问,老是擅自替自己做决定。就算自己真的够不上那些期许和要求,难道这份努力也换不来一句赞许吗?“小曜,”她哑着嗓子,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决定道,“我们一起逃跑!”“逃到哪里去?”“我们先逃回桐溪再做打算,那里是我的地盘,我是大龙门客栈的老板娘,我罩你!”他淡淡一笑,看向她拉住他的手,她是惟一没有背弃誓言,在最后关头抛下他的人,就算提出的建议那么蹩脚,却让他着实心头暖起来,“你别傻了,如果我一走,中土和番国必会开战,桐溪城就是第一战场。”而且,他们根本不可能走得出新平城,不是帮手就是人质,两条绝路。“那怎么办?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不会被做掉吗?”“……如果小王娶个番国公主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