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只是挪了开了步子,并不阻拦她,她立刻跳到小厮面前,一把接过他的信,那小厮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公公,狐疑地开了口:&rdo;您这是…要去哪儿?&rdo;&ldo;……&rdo;她没接话,却明白,这下可不是两天就能跑出来的事了,因为他并不知道,他不知道雍正大人要她进宫帮忙的事…&ldo;姑娘,请快些,奴才还有别的差事&rdo;&ldo;哦,来了&rdo;她将信踹进怀里,急忙转身蹬上了马车,然后立刻缩到窗边,将帘子拉开来,咬着手指,看着开始倒退的府门,还有站在那儿,有些愣的小厮哥哥,她的身子随着马车颠簸着,用手将怀里的暖炉再抱紧了些…她决定,等到了宫门口,她要用&ldo;跳&rdo;得过门槛,嘿嘿…于是乎,她没去注意这宫门口附近是否和那年有啥区别,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条门槛,将自家男朋友介绍的经典方法,并起了双脚,轻轻地往上一跃,跳过了皇宫的门槛,就连一直镇定的高公公,也着实被她惊了一把,她几乎有点小自豪地耸了耸肩膀,觉得自家男朋友太有面子,这等酷的方法,大概他也没教过别人,只是他没告诉她,大雪天,别用这法子乱跳,看着因为自己一跳,飞上来的雪,溅了自己一身,只能&ldo;嘿嘿&rdo;一笑,将雪给拍了干净,继续乖乖地跟在高公公后面…&ldo;呃…我能不能问一下…我们要去哪里?&rdo;她看着那道门槛开始离他们越来越远,决定还是大着胆子问一句……&ldo;带姑娘去您房间&rdo;&ldo;哦哦&rdo;她点了点头,还不错,还有房间,不是直接把她塞进天牢,等最后发落,&rdo;那去完房间呢?&rdo;&ldo;去御厨房看看,寻些活给您干&rdo;&ldo;哦哦…&rdo;就是说不能吃白食了,&rdo;那然后呢?&rdo;&ldo;然后?&rdo;&ldo;呃…对啊,然后呢…&rdo;&ldo;然后您就可以休息了,睡觉,等明日继续干活&rdo;&ldo;……&rdo;&ldo;快到年关了,厨房许是很忙碌,今年不如往日,不能大操大办,但是,皇上的家宴还是不能少的&rdo;&ldo;……&rdo;&ldo;到了,呃…汀兰姑娘,您怎么在这儿?&rdo;那公公看见房间前站着的人,顿了顿脚步,却让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夏春耀抬了抬脑袋…&ldo;故人来了,自当相迎一下,高公公辛苦了&rdo;那熟悉的声音,一如以往地轻柔,她见那立在房门前的女子柔柔地蹲了蹲身,脸庞轻轻地侧了侧,她看着那精准的请安姿势,让她浑身的骨头都觉得有些不舒服…&ldo;啊…对…汀兰姑娘也是从九爷府入的皇宫,该是熟人&rdo;高公公有礼地退了退身,似乎对她的福身不敢消受,&rdo;奴才替主子办事,谈不上辛苦,只是,这时段,姑娘不需在皇上那儿奉茶么?&rdo;&ldo;万岁同几位亲王阿哥有事相商,汀兰前几日听到万岁对高公公提到这事,便来相迎,春耀,许久不见了&rdo;说到最后,她偏了偏头,朝一直站在一边的她打招呼…&ldo;嘿嘿呃…好久不见…&rdo;她干笑了两声,这才想起已经有许久没有使用过的请安姿势,早已被自己忘到西伯利亚去了…这下死定了,早知道还要被进这个破地方,当初就该恶补一下规矩,可自从呆在她家那个男朋友身边,她连膝盖怎么弯都忘记了,今天一跪,还严重不习惯呢…&ldo;即是两位有旧要叙,那奴才便告辞了&rdo;高公公作了一个揖,低着头退开了身,完全忘记了要带她去御厨房的事…&ldo;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还以为,上次一逃,你该是会好好学规矩了&rdo;那声音显得比原来更加柔和,却听得她感觉奇怪…她站在雪里,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拽着暖炉,只是抬起脑袋瞧着她:&rdo;可以进房间吗?我冷&rdo;&ldo;以后记得说奴婢&rdo;她一边提点了一句,一边挪开了身,将门推了开来,&rdo;进来吧&rdo;她耸了耸肩,提起脚步就往房间里跑,抬眼看了看这房间的状况,正要赞叹一把,自己受到的待遇还是蛮高级的,却听见,坐在茶几边,倒出一杯热茶,似乎等她好一阵的汀兰幽幽地开了口:&rdo;你可知,皇上为何招你进宫?&rdo;她不做声,只是径自拍去一身雪花,缩身到已经烧得通红的碳炉边,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任由口里的白气跳脱出来,撇头看着汀兰幽雅地举起茶壶,润了杯,讲究地倒出一杯热茶来,向她的方向推了推,她舔了舔有些干的唇,却没去拿那杯茶水,也没答她的问题,脑袋一歪,嘴巴里却跳出另一个问题:&ldo;汀兰,你还记得你叫什么么?&rdo;正在倒茶水的汀兰似乎没料到她竟会有此一问,淡笑一声,放下茶壶:&ldo;你这是何意?&rdo;她将脑袋歪回去看那烧得&ldo;啪啪&rdo;作响的炭,瞪着那蹦出来的火星子发呆:&ldo;就是,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啊,汀兰,不是你的名字吧?&rdo;&ldo;……&rdo;她不做声,举起一杯淡茶,轻轻地放到唇边,&ldo;这个问题,似乎当初见面,你也问过我,很重要吗?&rdo;&ldo;我怕你忘了&rdo;她伸了一个懒腰,弯着腰,站起身来,被一个新名字覆盖上的感觉,她没尝过,不过看起来不太华丽,对于她来说,夏春耀这个名字,还是蛮好用的…&ldo;多谢你好心提醒我了&rdo;汀兰搁下杯子,那声音有点重,让站在身边的她侧了侧目,看着那杯子里的水微微地溅出来些,&ldo;比起我叫什么来,你不觉得有些事情你更需要知道么?&rdo;她的眸子从茶杯上转开,划过一个上扬的弧度,看着站在一边的她…她被这一瞟,带起一阵寒意,刚站起的身子,又蹲了下去,去靠那炭炉:&ldo;……我不要上历史课&rdo;她拒绝她接下来要说的话…&ldo;怎么,难道你不想知晓么?&rdo;汀兰没在意她的动作,只是轻笑一声,似乎觉得重新掌握回了主导权,伸出食指摩挲了一番溅出来的水花,&ldo;你从九爷府过来,那儿现今如何?&rdo;&ldo;……&rdo;她将手里的包袱丢到床塌上,自己也走过去铺被子,拉开了包袱,将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ldo;我早说过,最后当皇帝的可不是他们&rdo;汀兰压了压声音,语调依旧轻柔,视线往她的方向淡淡一瞥,眸色随之一黯,举起手里的温杯把玩了一会,又搁在桌上,起身,走到门口,&ldo;来日方长,今日,我暂且回去了&rdo;她停下了收拾床铺,礼节上地准备送汀兰出门,却见她在门口站了好一阵子,最后嗤笑了一声:&ldo;瞧你这么不紧不慢的,倒是我多话了,原来,早就有后路了?&rdo;说罢,也不待她反应,径自撩起裙帘,跨过门槛,走了出去…她被汀兰突然莫名其妙的话语给砸得一头雾水,头一回,却见她正扔在床塌上半开的包袱里,那只临走前被她塞进去的荷包漏出半个身子,暴露在视线之外…&ldo;……&rdo;她看着那荷包,抿了抿唇角,本来还不知道这玩意有用没用,没想到,威力不仅比她想象的大,还是一条华丽的后路,看来,她还是很有英雄救美的前途的,只是希望关键时刻,她不要怯场就好了…话说,由于不太明确的政治因素,外加自己炒饭技术含量过高,被逮进紫禁城临时拘留的夏春耀,战战兢兢地窝在这个政治权利高度集中的破地方,草木皆兵地过了好些日子,白天奔去御厨房里打杂,下了班直接窝在房间里打抖,把自己惹是生非的基因集体扼杀掉,结果几天下来,什么事也没发生,大家该干吗干吗,似乎没人在意她这个空降来的外来人口…由于工作环境里,全是第三类人种,她逐渐也习惯了太监哥哥弟弟们吊着嗓子讲话的声音,而起初那些不满一个雌性动物加入他们华丽后勤工作队伍的太监哥哥们,也终于不再对她白眼,偶尔还会和她&rdo;哈啦&rdo;两句,切…本来嘛,她才是那个正常的人,没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地性别歧视就不错了,没理由被他们反过来鄙视的…当然,最最华丽的一次,就是和几个刚进宫的小太监一起清扫厨房,也不知是哪个比她还有惹是生非因子的家伙,提议研究一下皇帝的膳食是怎样的山珍海味,决定偷吃几筷子,因为见者有份,又怕人告密,她被迫下海,硬是被塞了几筷子,她吃得脑袋晕呼呼的,完全嚼不出味道,只是把脖子挺得直直的,比被老师当场抓到作弊还刺激,经过了一次御膳共患难的夜晚,她彻底融入了太监哥哥们的圈子,经常上工下工,还有几个小太监同她打招呼,做不完分来的活的时候,也不用被管事念得脑袋大,还有几个人帮忙手脚,搞得她乱感动的,也不用担心她家男朋友抓她红杏出墙,太监,真是个华丽的职业!快到年关,御膳房里忙得一塌糊涂,一点也不比那些在朝堂上进进出出的家伙轻松,皇帝平日吃得复杂,一盘菜搞得比要上台的模特还矫情,而且老是端上去又原封不动地撤下来,平日的十大碟,八大碗要现做,还要准备过年的东西,有的时候,她都蛮同情掌勺的大厨哥哥,本来嘛,好歹也是个搞&rdo;创作&rdo;的,亏就亏在他是给雍正大人一个人搞创作,而这个人对吃的品位又实在高不到哪里去,否则就不会三天两头打发那个高公公跑来打包一份蛋炒饭回去啃了…也难怪每当她越俎代庖的时候,就会遭到大厨哥哥一阵哀怨的瞪视…说到雍正大人,也奇怪,以往好歹每年还能碰上一两次,打打照面,可自打当了皇帝,估计这身价上去了,也开始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路线,就在她几乎以为,她真的只是为了几碗蛋炒饭进宫的时候,却因为厨房人手不够,被临时抓着去往乾清宫送膳…她同几个小太监一起拎着食盒,踩着雪往乾清宫里走,远远地瞧着汀兰站在门口,自从那句&rdo;来日方长&rdo;后,汀兰再也没出现过,不可否认,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要和没法沟通的人找话题,还是蛮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