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奴才明白了。&rdo;&ldo;好生看着这儿,有什么事立刻差人通知我。&rdo;&ldo;喳!&rdo;她坐在墙角边,看着那昨夜还被她搂住的身影从院落里走出来,同他皇阿玛一样,带起一阵冷风。只是,她躲得远,他的衣角碰不上她……看了一眼他的朝服,扣子整齐地滚进它该滚的地方,没经过她的手,他的衣服照样穿得整齐兮兮、衣冠楚楚……她简直是白痴、笨蛋、大蠢蛋,怎么会到现在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不是什么繁忙的上班族,也不是什么处理国家大事的公务员,更不是什么男朋友!他是一位阿哥,同十四一样,同九爷一样,同雍正大人一样,是皇帝的儿子,一位大清朝的皇阿哥……一个就算她站在这里,也该是离她老远的人……只因为她老是一看见他就呆掉,然后忘记一切的礼数,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搞不清楚他的思维回路;只是记着他收了自己的南瓜花、秋天的菠菜、狗尾巴草;只是记着他吃了自己做的蛋炒饭后,说不好吃;只是记着他问自己要不要棉花糖,话梅酸不酸;只是记着他拿着自己的蛋糕去上朝,只是记着自己霸占他的床,把他挤到角落里;只是记着他在人群里同她道别,只是记着他同自己嚷他饿了,只是记着他一边把她扔到门外去,一边又把暖炉塞进她手里……她听着他的朝靴砸在地上的声音,明明越走越远,却在她脑子里砸出越来越大的回响。她从角落里爬出来,看着他已经走远的身影,没同那日一般回过头来看一眼。她转过身,垂下眼帘,看着面前的门槛,规矩地跨出了右脚,再跟上了左脚,四平八稳地走进了院落里……良妃起身了,然后,两人又一头扎进蛋糕大业里。而某人正式发扬&ldo;化悲痛为力量&rdo;的宣言,暂时将感情问题抛到一边,专心地痛定思痛地修改了一下自己的教学方针,终于在&ldo;左手抓左手,右手抓右手,手把手,心连心&rdo;的口号下,在幼稚园级别模式中获得了一定的教学成果……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勉强有个蛋糕形状,方不方,圆不圆,软趴趴的蛋糕,她突然可以体会她的老师为什么每次考试完毕后,看见自己就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咽下一口唾沫,送这种东西给皇帝吃,不会被诛九族、满门抄斩吧?不过,她的九族都不在这儿,实在要连坐的话,那就只好苦了九爷一家帮她垫背了……谁让她的卖身契好死不死搁在他家呢……阿门……再转念想想,他们好歹也是一家人,这诛九族不就把皇帝自己也砍了去?一家人好说话,而且这玩意儿顶多就是拉个肚子,康熙的命又好像蛮长的,死不了,顶得住。于是,她就跟着良妃,提着食盒,跨出了院子……要说这良妃出个院子还真不容易,看了一眼身后带着的宫女和太监,仿佛一条恐龙尾巴拖在身后。呃,罪过罪过,她怎么能把美人比喻成恐龙,还把自己定位在这种不华丽的动物的尾巴上。停止了思考,看了一眼出了自己的院子就不再说话的良妃,再看了一眼面前砖石堆砌成的大道,虽然她是不知道自己目前杵在紫禁城的哪个方位,但是身后的宫女和太监都一副惶恐的模样,该不会这就是传说中皇帝下朝要走的路吧……阿门……&ldo;主子,要是要送什么的话,奴才可帮您送去乾清宫就好,别在这儿等了吧。&rdo;身后的太监声响起……原谅她的性别歧视,她对太监的声音总是敏感地起鸡皮疙瘩……&ldo;今日风不大,天也不冷,没事儿。&rdo;幽缓的声音飘起来……她挪了挪步子,想往良妃那儿靠靠,证明自己还是视觉系的肤浅动物,却在看着良妃带着浅笑的侧脸时,停下了步子。这个有些眼熟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像她啦,根本就不像,都是十四乱讲话,她哪儿来的柳叶弯眉,她哪儿来的柔眸薄唇,就算八爷再怎么审美疲劳,或者有深度近视,再或者神经搭错线也不可能会弄错啦……等了多少时间,她没注意,直到自己找到第一百六十七个借口,塞满了自己整个脑袋,涨得晕乎乎的,才看到一支拖着比他们这个部队还&ldo;大&rdo;尾巴的超级大部队,在一个穿着明黄龙袍身影的带领下往这边走来。看着身边的太监、宫女二话不说地往下跪,她也不想再被踹上一脚还吓得一头冷汗,膝盖一弯,急忙跟着跪下去,脑袋瓜子贴地,听着一众&ldo;皇上吉祥&rdo;的口号在自己身边响起来……&ldo;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rdo;&ldo;起吧。&rdo;皇帝大人的声音在近距离扬起来,她急忙将头再往下低了点。虽然她一再提醒自己是个经历了社会主义优良教育的先进分子,但是,表现出来的却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奴才……皇帝大人说&ldo;起吧&rdo;,但是身边却没一个人敢动,都继续跪着,哦……是叫他老婆起,不是叫他们奴才起……那就继续跪着。也免得她一抬头,说不定会吓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ldo;等在这儿,有话同朕说?&rdo;&ldo;臣妾做了些糕点想送给皇上。&rdo;&ldo;李德全。&rdo;&ldo;喳,娘娘,把东西给奴才就好。&rdo;&ldo;……&rdo;&ldo;娘娘?&rdo;&ldo;有劳公公了。&rdo;&ldo;还有事吗?&rdo;&ldo;……&rdo;&ldo;既是无事,朕倒有一事要同你说。&rdo;&ldo;臣妾洗耳恭听。&rdo;&ldo;胤祀今年多大了。&rdo;&ldo;二十有四……&rdo;&ldo;二十四岁了,如今,连胤祯的福晋都有了身孕,他还膝下无子,成何体统?&rdo;&ldo;……&rdo;&ldo;他福晋不能生,你这做额娘不帮他物色妾室,却空出闲情来做糕点?&rdo;&ldo;臣妾知罪……&rdo;&ldo;免了,朕已向惠妃提过这事了,既是你不操心,总得找个人替你操心。以后无事,不用杵在这儿,朕有空自会过去。&rdo;&ldo;臣妾遵旨。&rdo;&ldo;……&rdo;大队人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抬起一直贴在地上,有点贫血的脑袋瓜子,跟着旁边人一同起了身。没敢去看良妃的表情,只是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怎么办,她现在越来越和自己的历史老师唱反调了,想起历史课上他谈到康熙就眉飞色舞的德行,如果现在她还在课堂上,估计肯定会操起板擦飞到他脑袋上去……不过,后果是,她肯定要罚抄康熙英勇事迹八百多遍……&ldo;我乏了,回去吧。&rdo;她听得出,那是真的乏了的声音,透心彻骨的乏。于是,良妃一回到自己宫里,便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夜色慢慢垂下来,也没醒……奴才们开始慌了,考虑着要不要叫御医,她看见一个太监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嚷着赶紧通知八爷……不过一会儿工夫,八爷的朝靴踏进了院落,她正坐在台阶上发呆。看着他难得没用飘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脚步重重地砸在地上,她慌了慌神,急忙站起身子,想要抓着后脑勺打个招呼,来一句&ldo;一日不见,如隔三秋&rdo;,却见身旁的奴才都有点恐慌地往地上跪,她颤了颤脚,竟是膝盖一软,也跟着跪了下去。直到膝盖砸在地上,扯出一点痛楚,她才反应过来‐‐没人按着自己的脑袋,她竟给他下了跪……&ldo;……&rdo;她的视线砸在地上,仿佛找着什么宝似的到处乱看,一双朝靴掉进她的视线,她的目光顺着他的朝服向上爬,他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ldo;你做什么?&rdo;他的薄唇轻轻地开了,跳出的字眼,竟是一字一句的。&ldo;嘿嘿……嘿嘿……好久没看到你了,你一下子跳出来,我就傻掉了……脚软……&rdo;她不是跪他,她没跪他,她一点点要跪他的意思都没有,顶多,顶多就是她的佳人太天人之姿了,她膜拜一下……膜拜一下而已……她看着他提起脚步,走了过来,眸子里一片冰霜,却没有夹带任何她想要的信息。他在她的身边停了一阵,没说话,没看她,也没叫她起身,撩起了衣袍,推开了良妃的屋子的门,走了进去。她愣愣地跪在台阶上,跟跪在院子里所有没敢起身的太监和宫女一样,只是她跪着的地方,离良妃的屋子是最近的而已……门&ldo;吱呀&rdo;一声被八阿哥胤祀推了开来,他跨过门槛,背对着院子,视线落在前方正厅的画上,没有侧目去看围在良妃身边端着药碗拿着毛巾一见他进入便全部跪在地上的宫女,任由背后的门开着,任由一屋子的安静铺天盖地地砸下来,也任由某道视线时不时在他的身上停留一阵……&ldo;全都出去。&rdo;他的命令冰凉凉地跳出薄唇,跪在地上的宫女一刻也不敢耽搁,放下了药碗,低着脑袋,垂着眼帘,躬着身子向外退,顺手带上了他特意没关的门……他微微旋过身去,从正要关上的门缝里,看着那正要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身影,竟然在他淡淡的一瞥中,又软了腿。于是,他也任由别人把那扇他特意留下的门关了个严实……他提起脚,走到床边,看着依旧闭着眼睛的额娘,俯下身,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抚过,再将手拉回自己的视线里,看着眼前湿漉漉的手,撩起衣袍,坐在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