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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小说>东宫他哥>第162页

我很确定我没有做错,可我同样很确定文湛会生气。果然,他在我面前举起了手。我叹了一口气,把脖子伸了出去,像一只乖顺可爱的鹌鹑。出乎我的意料,文湛并没有打我,他的模样甚至不像是在生气,他抬手拆开我束发的带子,让本来就已经凌乱的头发披散下来。文湛的手掌是温热的,他的手指插在我的头发中,顺势滑下。他贴过来,我的额头亲了一下,才说,“等会儿去向皇后赔个罪,她本来不想为难你。”我一愣,“那还不叫为难?你娘她今天能杀我娘,明天就能杀我!我可不惯她这个毛病。”文湛似乎没有听见我说话,只是在专心致志的梳理我的头发,好像在安抚他养的猫。我抓住他的手腕,“文湛,今天这个事情咱们一定要说清楚。别的我可以不在乎,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我甚至可以没有名分的跟着你!可是我娘的安全不能用一丁点闪失,要不我跟你没完。”文湛忽然双手揽住我的脑袋,像按窝瓜一般用力的揉搓着,弄的我头疼欲裂,我叫了一声,他这才松手。他的手指依然梳理着我的头发,像揉搓他自己养的一只猫。他有些生气的说,“你这个脑袋瓜子里面净是糨糊!都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我看着他,像看着一团雾,而他就隐藏在那团浓雾后面。我分明看的见他,可却又分明看不真切。像梦。文湛平和下来对我说,“你也累了,先去睡一下,什么时候都等你缓过神再说。……别出宫,别回王府,先回你的玉熙宫睡。”他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黑檀木的椅子上,“在宫里面披头散发的不好,我给你扎一下头发。”我坐在那里,文湛拿了一只玳瑁梳子,一下一下给我梳发。我的头皮酥麻酥麻的,今天折腾一整天,困劲上来了,我像磕头虫一般点了一下头。文湛的手艺并不好,扎不结实头发,只能把我的长发梳理通顺了,用发带扎好,让我看上去不至于像个疯子。我说,“诶,你娘那里,我明天再去请罪好了,反正今天她铁定不想看到我,一见我说不定一口气上不来,就向什么地方安身立命去了……”文湛似乎没有听到。我又说,“我明天再去。我睡好了,吃饱了,有力气了,再她面前也许大概可能没准就能装的谦虚谨慎一些了。”这次文湛从鼻孔里面哼了一下。“不过。”我还在说,“文湛,今天你也在场,什么事情都看到了,你妈那是故意找茬,我要不说话,没准我娘就被她给剁了。”他把我的头发束好,在细心的打着最后一个结。“文湛……”半晌,他才轻轻应了一声,“嗯?”“父皇会死吗?”“……”他没有回答。我的心忽然抽了一下,然后嗓子和眼睛全都是火辣辣的疼。我不想他死去,我不想失去他,我也不能失去他。虽然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虽然他一直都是病怏怏的,并且几次三番的濒临死去,可是没有一次让我真正失去他。他在我心中是一尊神。永远不灭。我忽然有些迷信,今年流年不利,父皇病危,崔碧城下了大狱,舅舅崔言被刺杀身亡,凶手一直没有露出马脚,崔家有覆巢之危,皇后有逼杀我娘之意,太子心意如同浮光掠影,阴晴不定。我自然自语,“我有些害怕,……我不想失去他们……”“承怡,别怕。”文湛忽然揽过我,用温热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拍我的后背。我的双手攥着他的胳膊,他拥着我,就像我原来抱着他一般。文湛轻轻的说,“我不会让崔贵妃死去,她会长命百岁的活着,就像她希望的那样。”这句话语气清淡,似乎把一切都隐藏了起来。包括轻蔑和不屑。也包括恨。而我仰起头,看到只有他的笑,像春天最美的光。……“承子,这是谁给你绑的头发,像一把麦草,乱唧唧的,你身边的人都是这么给你梳头发的?儿子呀,娘真心酸,你在外面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呀!没有人知冷知热的心疼你,给你做你喜欢吃的东西,帮你洗衣服缝补裤子,……诶,黄瓜虽然说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可他终究是奴婢,不是你老婆,不能像一个女人一样心疼你呀……承子,……承子,……你怎么又睡着了?吃饱了你就睡,你都已经胖成肥猪啦!——”午后的寿春宫,刚被揪起来依旧睡眼懵懂的我就坐在我娘的贵妃榻上,疯乱的头发披散着,我娘拿着一把布满了猪鬃的刷子,正在不遗余力的刷我的头发。好像我脑袋上长不是细软的长发,而是一根马尾巴。我的头发又细又软,塌塌的,可是非常多,我娘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让它们变的平顺。终于,那些头发被仔细束好,发带打结,我娘心满意足的喘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水。她又说,“承子,宫里不比你府邸,不能这么披头散发的不修边幅,还有,这男人的头发和女人一样,只能对自己屋里人散开,在别人面前都要仔细扎起来。”我嗤之以鼻,“什么老掉牙的东西,听都没有听过。”我娘见我如此的不受教,也不再说什么,就是把猪鬃刷子放在一旁,拍拍手站起来,“皇上病了,他跟前不能缺人伺候,我得过去。”我迟疑了一下,“这个时候,太子应该不想父皇跟前有其他人,如果皇后也在,你会很麻烦。”我娘看着我,我以为她不懂我的意思,又加了一句,“娘,这关系到嗣皇帝的继位是否名正言顺,这可是头等大事。要是父皇大行的时候身边有别人,那个‘别人’再说出一些让嗣皇帝不待见的话,诸如大行皇帝另有旨意病榻前罢黜储君让别的皇子登基,诸如嗣皇帝弑君杀父什么的,那就是灭族的大罪。”“今年咱们家已经够晦气了,还有好几件公案官司没有了,你就别再裹乱了。”我娘低着头,像所有冉庄的妇人一般,不受教。“你爹病了,他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她也不多说话,就是到外面收拾东西,用一个布包裹着她自己熬煮的药粥,就要去父皇的寝宫。我也拦不住她。可是,忽然又一琢磨,不能太逆了文湛,他让我去给裴皇后那个婆娘请罪,我现在都没有去,估计以后也不太可能去,所以我最好想个别的法子哄弄他一下,别太逆了他的龙鳞,让他往死里收拾我。我,“娘,您先别着急走,把我的生辰玉佩给我找出来。”昨天文湛找我要这个,我说不在我手边,等我问我娘要了再给他,他就有些生气,今天正好在我娘这边,要了玉佩给文湛,他一定会高兴一些的。我娘正在收拾布巾和香料,她想给我爹擦个身。听我这么说,她看了我一下,“怎么忽然想起来要那个?”我回答,“我怕最近宫中要宵禁,进出都要腰牌,皇子要查验玉佩。要是我手边没有那个玩意,万一遇上个不知道好歹近卫军说我假冒皇子,把我抓起来,那我可就冤沉海底了。”我娘收拾了两个包袱,指了一下她的佛龛,“玉佩就放在佛龛里面供奉着,你自己拿。”我看着我娘嘀咕了一声,老大不愿意的过去取玉佩。要说我娘真是脑袋不太好使,她是个半路出家念经的人,不知道忌讳,什么都往佛龛那边放。她的小佛堂里面不但供奉着菩萨还供奉着她娘往生的牌位。说白了,那里面都是供奉着死人的牌位,她把我的玉佩也搁里面,这算怎么回事呀。我抽下来玉佩,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香灰,“娘,你都快懒的抽筋了。连给我祈福都不想再念一遍经,我还没死呢,就给我竖长生牌位啦。”也许这块玉佩被撂在佛龛上的时日太久远了,上面都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香炉气味,带着经年不散的怪力乱神气息,乱人心智。我又把玉佩蹭了蹭,揣在怀中。这天下,宗法族权大如天。这玩意,从我爹病床前就能让人看的无比清晰。文湛是当家的儿子,他往那里一戳,不但能叱责皇后,明目张胆的囚禁老三羽澜,还可以顺理成章的安排我爹的小老婆们前来探望他的次序,文湛可以挡驾任何他不想见的人,比如杜贵妃。因为我娘有口无心的话语,让那个高贵的杜贵妃在众人面前丢了脸,从那之后,老三他娘几乎就绝迹于宫廷贵妇的吃喝请安打麻将之中,但是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倒是在宫女太监之间疯狂的传着。这些流言就好像一只到处沾花惹草的公鸡,在后宫寂寞的宫女太监之间布施流言蜚语的快乐。文湛不想看见杜贵妃,似乎他就可以永远不用看到她。太子也不想看到我娘,可惜……我娘怯怯的说,“殿下,这些都是陛下爱吃的小食。”她手中拿着一个小提篮,小心翼翼的站在幽暗的大殿前面,高耸的台阶上站着林若谦,他手指夹着一根银针,正在我娘的是篮子里面,一个馒头,一个花卷的刺探,又把一个大银勺子在汤碗里面搅和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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