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关系,受难的日子,以后还长着呢。
“当然可以。”盛枝意扫了一眼顾乘风的面,道:“等到顾婉玉的及笄宴办完,我便去与父亲说,给乘风安排一个实职,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几日,我再瞧见有谁对顾小小暗中下手——”
她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眼底里的寒意却森然的落在众人身上。
顾乘风听到盛枝意允诺会给他讨官来做的话后,心底里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觉得更屈辱了。
他的外祖父是当朝右相,他自然不会缺官做,这大概就是母亲根本不在乎他科考的缘由吧,只要母亲一点头,他便能有前途,所以他为了前途,必须来跪着求母亲。
母亲就是这样的人,她从不在意别人的尊严,只要别人在她面前低头。
顾乘风忍不住想起了父亲的话。
父亲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不可能又要尊严,又要官职,父亲还说,他要记住今日的耻辱,因为母亲最终还是会原谅他,但是当他走出府门后,外面的人不会原谅他。
想到此处,顾乘风强忍着心底里的屈辱,向母亲道:“多谢母亲。”
一旁的顾婉玉也是如此,她也是强忍着屈辱,道:“多谢母亲。”
盛枝意扫了他们一眼,道:“起身吧,今日你们不必留宿在此了,早些回顾府吧,过几日,小小的及笄宴上,我便会回去了。”
盛枝意并不想让这三个人留下来见顾小小,因为顾小小上辈子就是被这三个人给害死的,她不希望这辈子他们三个再接近顾小小。
顾云亭忍让盛枝意的脾气早已习惯了,只含笑应下。
从京郊离开时,顾云亭骑马,顾乘风与顾婉玉同乘一辆马车,在马车间,顾乘风忍不住低声抱怨:“母亲竟连一顿饭都不肯留我们用!”
顾婉玉心里其实也不满,但是她不会跟着附和,只是摆出来一张劝和的脸,柔柔弱弱的与她的哥哥说道:“哥哥,母亲肯原谅我们已经很好了,我们以后定要对二姐姐忍让一些,否则惹来母亲厌恶,我们被母亲罚还是小事,还要连累祖母生病、父亲误公,才是大事。”
但是她的劝解,反叫人更恼怒。
听着顾婉玉的话,顾云亭心里又是一阵悲愤,他转而看向他的妹妹,马车之中,顾婉玉柔嫩的面颊上带着几丝粉,她今日穿了一身寒淡的纱衣,绿波漾漾水云间,翠羽弄烟雨微寒,抬眸间,可怜可爱。
他的妹妹,这样好的妹妹——却偏要受母亲和顾小小的欺辱!
“婉玉。”顾乘风看着顾婉玉的侧脸,一字一顿道:“我会做官的,等我进了官场,你的事情,我都会亲自安排,母亲不给你的,我会给你。”
“你等着哥哥,我迟早会比母亲更高的。”
顾乘风说这些时,顾婉玉悄悄抬起脸,看向她的兄长。
兄长生的好,面若脂玉,眸若点漆,唇红齿白,郎艳独绝。
这样好的兄长。。。顾婉玉心底里突然升起了一点妄念。
若是,若是她跟兄长在一起——
顾婉玉的面颊一烫,她竟想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她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兄长,而是看向窗外。
马车当时正行驶在京郊的路上,冬日的京郊没什么好看的,没有各种街巷,也没有膳楼书斋,只有大片大片的农田和坑洼不平的路,半点趣味也无,但当顾婉玉的目光落到马车外的时候,正巧看见顾小小。
顾婉玉立刻抬眸去看。
百步远外,顾小小并不是一个人,她还在与一个高大的锦衣卫说话,只是因为对方背对着她,顾婉玉看不见脸。
锦衣卫——是谁呢?
她是官家长大的孩子,对官家人的衣裳、配饰都十分敏锐,一眼看过去,便能看出来,这是一名百户。
锦衣卫百户,官衔虽然算不得很高,但是因着锦衣卫在朝中人嫌狗厌、处处得罪人的特殊性,哪怕他们官衔不高,也没人愿意招惹,寻常官家中若是出了个锦衣卫,连带着家人都会遭一些白眼。
顾婉玉隐隐听说过顾小小有一个乡村间的养兄,后来被盛枝意送到北典府司去了,但是送过去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校尉而已,顾小小又是哪里认识的百户呢?
顾婉玉还想继续去看,但马车已经行走了,她只能看着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远。
——
冬日,郊区,田野间。
靴下的地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其下是被冬雪滋润的黑土地,来年这处的庄稼会有一份好收成,北风吹来凛冽的雪寒气,站在田野间的顾小小则正兴奋的喊道:“哇!六品官哎!”
顾小小今日穿了一套毛茸茸的红色棉氅,上面坠了兔子毛,裹着她圆润的脸,她的脸蛋都因为兴奋而涨红,正激动地围着燕惊尘转来转去:“哥哥好厉害啊。”
燕惊尘立在原地,任由她打量自己,听到她夸赞时,才微微扯了扯唇瓣。
他将马匹的事处理好后,本是要走的,但是临走之前,还是想来看一看顾小小。
盛枝意将她养的很好。
想起盛枝意,燕惊尘心底里又泛起些酸闷来。
瞧着盛枝意今日的模样,应是完全将他当晚辈瞧的,对他并没有什么心思,甚至不当他是个可选择的男人来看。
燕惊尘又忍不住想到了那位顾大人。
出于某种不知名的心思,他全程避让了那位顾大人的行程,但他听过不少关于那位顾大人的名声。
状元郎,隽美多姿,学富五车,守身如玉。
各种名头压在一起,叫燕惊尘的脊背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