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花会上所有的这一幕,都尽收在了在高高观赏台上隐蔽处一位尊贵男客的眼。……花会散场后,许多王孙贵族、富家子弟以及浪荡公子都围着莫墨莫嬷嬷不肯走,向她打听那位白荷舞者的芳名。尽管莫墨莫嬷嬷乐呵呵地但笑不语,但还是让所有的人都记住了初出茅庐的梅廿九的芳名。于是,众公子们纷纷竟相争问莫嬷嬷给梅廿九开苞的价格,场面一度失控。莫嬷嬷正难以招架之时,一个侍从模样的男子穿过人群,轻耳易举地将莫嬷嬷身边的狂蜂浪蝶一把推开来,然后对莫嬷嬷附耳低声了几句。莫嬷嬷听过话后脸色大变,慌忙跟随着这位侍从男子匆匆而去,将一脸迷惑的众人丢在原地。莫嬷嬷进了一个阁楼,一位高大威严的身影正站在窗边看风景。他看得很认真,风吹起他一身长衫,让他的背影很是俊逸洒脱。莫嬷嬷看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咽了咽紧张的口水,低声道:“爷,今日您也来了。”每次见到这个男人,总会给她无形的压迫感。那个男人应了一声,转过身来,由于背对着阳光,他的面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但是显得他英俊的轮廓更加立体。他看着莫嬷嬷,开口说话了,声音富有磁性,“刚才在中间跳舞的人是她么?”莫嬷嬷忙应道:“是。”他没有说话,沉吟了半晌,道:“她已到开苞的年龄了么?”“是的,爷,方才有很多人在向我询问此事呢。”莫嬷嬷回答道。那个男人冷哼一声,道:“那莫墨莫嬷嬷你是如何回复他们的?”莫嬷嬷被男人冷冷的一眼看得有点战栗,她赶紧垂头答道:“请爷放心,莫墨已告知他们,她已经被人定下了。”那个男人点点头道:“莫嬷嬷没忘记曾经对我许下的承诺就好。”莫嬷嬷低声恭谦道:“莫墨不敢忘。”那个男人思忖片刻,道:“莫嬷嬷办事我一向放心,她,十六岁了么?”莫嬷嬷小心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色,道:“是的爷,她已经长成一位大姑娘了,而且越来越美了,有不少客人都惦记着呢。“那个男人没有答话,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暗沉。莫嬷嬷又道:“爷,对她可有什么安排么?您,叫莫墨来,是——是想?”那个男人立在那里没有动,半晌,下定决心般道:“莫嬷嬷,你去准备一下,我给她开苞。”莫嬷嬷一惊,道:“什么?爷,你——”“有什么反对意见么?”那个男人冷然道。“没,没有,莫墨这就回去准备……”莫嬷嬷赶忙回答道。“好,那就劳烦莫墨莫嬷嬷了。”那个男人道,从怀中拿出一叠东西递给莫嬷嬷。莫嬷嬷接过定睛一看,心儿扑扑直跳,这是一叠数目巨大的银票,莫嬷嬷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如此之多的银子。她的手竟有点颤抖。那个男人道:“你按我的吩咐做事,我总不会亏待了你去,不过若是被我发现你有悖于对我的承诺,那就不同了——”莫嬷嬷看着他那张狠冷的俊脸,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忙道:“莫墨一定谨遵爷的吩咐。”她看着那个男人,又想起了什么,道:“那个,爷,按照我们青楼的规矩,姑娘们开苞梳拢时,需按正式的娶亲办法来做,恩客需要替姑娘购置大量衣物与首饰,要请客庆贺,还要点红蜡烛拜天地……您看?”男人没有说话,良久,才道:“那就按照规矩来吧。”“是!那莫墨就先行告退了,给爷和姑娘挑个好日子——”莫墨遵命道。“恩。”那个男人淡然应道,俊脸上有着一丝期待更有一丝森然。……46章无边风月误?云翻雨覆良辰吉日。红缎双喜。欢喜阁上下张灯结彩,红光映辉,一派喜气盈盈的气氛。这一日是为梅廿九开苞梳拢而举行的合卺典礼。洞房便设置在梅廿九的房中。洞房门前悬挂着两盏双喜字纱灯,门上有金粉的双喜字。屋内金玉珍宝,富丽堂皇。屋子一角安放着铺了红缎大锦褥的喜床,喜床上,有朱红锦缎的喜被、喜枕,绣工精美。床头悬挂着大红缎绣双喜的床幔,墙边摆着一对百宝如意柜,柜上摆放着恩客给梅廿九添置的妆奁物品。算是陪嫁的妆奁有金银器皿,梳妆用具;有棉,夹,纱,裘四季服装及大批的绸,缎,纱等各种衣料;另外还有金银珠宝等质料制作的首饰,头饰也一应俱全,琳琅满目,珠光宝气,引得无数艳羡的目光。床榻前的长几上陈设着一对红色喜烛,微弱的烛光将屋里的一切照得朦朦胧胧。而梅廿九身着大红色的喜服,蒙着红色的盖头,坐在喜床的床沿,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泪水早已哭干,剩下的便是麻木的表情。前阵子参加迎春花会回来,莫墨嬷嬷便告诉她有个恩客看上她了,点名要为她开苞梳拢。莫墨边说边偷眼看着梅廿九,见她面色苍白,神情惊惶,眼眸里逐渐溢满了泪水,不由有点不忍,但想想欢喜阁这么多人的生计问题,便狠狠心道:“孩子,你就顺从了吧,到了青楼这一步,谁还能清白全身而退呢?”梅廿九颤抖着唇半晌没有说话,突然猛地朝莫墨跪下,呜咽不成声,她恳求道:“莫嬷嬷,求你,我不愿接客,求求你,若要我去接客,我,我不如死了的好。”“孩子,你可别想不开,嬷嬷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么,你这个恩客权势很大,我们欢喜阁都要仰仗着他鼻息生存下来,若非不得已,嬷嬷也是舍不得让你去接客的。”莫墨低声道。说话间,莫墨已叫过新来的专门服侍梅廿九的丫鬟琉璃,道:“你好好服侍九姑娘,帮她清理一下需要什么妆奁,列个清单出来,自然有人出钱购置。”琉璃点点头,但是梅廿九却依然在哭泣,她全身发抖,绝望地蜷缩成一团。莫墨一直守在梅廿九的身边,劝说了她两日。那天晚上,莫墨实在是累极,便先回房歇息去了。琉璃去端了盆热水,想让梅廿九洗漱一下也早点休息,这九姑娘已经哭了两天了,煞是可怜。走到门口,琉璃空出一只手去推门,门刚一被推开,琉璃愣愣地望着悬挂在屋梁上的白色身影,叫也叫不出声来。突然“咣当”一声,她手中的铜盆掉落在了地上,水溅洒了一地都是。而琉璃失魂落魄地狂呼:“来人哪,救命,救命呀!!九姑娘寻短见了——”欢喜阁的门一扇扇开了,姐妹们迅速奔出,等莫墨吓得面无人色奔进屋子的时候,梅廿九已被姐妹们救了下来,放在床榻上,白玉的脖颈上有着深深的红色勒痕。汝嫣、青瓷、子佩围着梅廿九,不住声哭泣道:“阿九,你怎么这么傻呢?”青瓷看着莫墨走进来,不由埋怨道:“嬷嬷,我记得你平日里并不强迫我们接客,阿九不愿接客你就让她当个歌舞伎好了,为何你要如此逼她呢?!”莫墨走上前去,忍不住也落下泪来,她走到梅廿九跟前在床边坐下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看上阿九的客人太有权势,阿九若是不从,别说我了,就是整个欢喜阁也没法再生存下去了……”说着,她握住梅廿九的冰冷的纤手,道:“阿九,看在平日里嬷嬷对你不薄的份上,你就答应下来吧,好么?别再自寻短见了,欢喜阁虽不大,却也是我们唯一的安身之地。难道你忍心看着这欢喜隔的姐妹们因为你而流离失所,无处藏身么?”她看着梅廿九,眼里含着泪,突然站起来,便要给梅廿九下跪,她哭泣道:“阿九,算嬷嬷求你了——”众人慌忙拦住。而梅廿九无力地躺在床上,睁着无神而又悲伤的眼眸,半晌,呜地痛哭出声!……梳头,描眉,扑粉,点唇,换上喜服,梅廿九如木偶雕像般任由着喜娘们摆布着。打扮停当,汝嫣与欢喜阁的姐妹们看着梅廿九,不住声地赞道:“阿九,你真美。”别致的流云髻将梅廿九的一头青丝高高挽起,白皙粉嫩的脸庞在红色的喜服称托下,如上好白玉般光洁,小小的樱唇一点红。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更称得温婉的梅廿九那绝色的花靥美若天仙。只是,她不动也不笑。青瓷看了梅廿九一眼,低声叹道:“阿九,想开点吧,这辈子误入了风尘,那就等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去吧。”梅廿九低垂着眼帘,泪水慢慢涌上了眼眸,重新投胎做人?!假如有来世,她坚决不要再做人了,如此这般的做人,让她生不如死。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外头的锣鼓喧天,煞是热闹。屋子里跑进梳着双丫髻的非烟与了了来,小孩子天性,她们高兴地囔囔:“姐姐们,外面很热闹,场面很大哩!”汝嫣道:“知道,知道了,别囔囔了。”说着,她看向青瓷,蹙眉道:“这位恩客是谁?怎么也不带露面的?就要到拜堂的时辰了,连个人影也不带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