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般恶劣低贱么?!我知道你是在羞辱我,是在报复我,但我实不愿在你如此放肆而恶意地肆虐我之时,而我竟还身不由己地对你展露出我的万种妩媚风情,到头来又成为你嘲讽我时强加的一种罪名。请给我一点最后的尊严,好么?尽管我所有的尊严早已被你践踏殆尽了。但在你面前,我希望还能保留卑微的一点最后的尊严。只因为在我心里,你,你,还是和别人不同,只因为,你是你。……洛宸天蹙着眉,仔细查看我的伤口,而我的纤手在他腰上悄然摸索着,我知道平日里他都随身都带着短剑的。果然,不一会儿,我的手便触碰到了一个硬物,冰冷而沉实。我凭着手感,便知道是洛宸天那把削铁如泥的短剑“青虹”。这把短剑是用上等的精金打造而成,锋利无比,切金断玉,为洛宸天防身之用。我曾为他擦拭过这把剑。如今用这把短剑“青虹”来结束我可悲而可笑的生命,算是“适得其所”了。洛宸天见他阻止得早,我只咬破了舌尖,口中的伤势并不算太严重。他放下心来,剑眉一蹙,正要责斥我胆大包天、竟敢在他面前自寻了断时,突然瞥见我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微笑。他正自忖不对时,我在他的腰下已握住短剑,猛地抽出,空中寒光一闪,等洛宸天反应过来用力抓住我拿剑的手时,那把短剑“青虹”已插入我胸口有一截!利刃入体,我却没有感觉到痛苦与疼痛,反倒感觉到一阵轻松。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天知道,我想这么做有多久了,总算在今日下定决心得以了断。洛宸天瞪着我,一时间束手无措,懵在那里!下意识的,他死命抓住我拿剑的手,不让我继续往下插。我感觉到他的手竟有点颤抖。他看着我道:“你,你竟还敢去死?!”我笑着,眼里却流着泪。是的,我敢死,我把我的命还给你,从此两不相欠。但洛宸天已无暇去看我脸上决绝的表情,他强迫地将我握着剑柄的手拿下,然后迅速点了我胸口周围的穴道为我止血。我没有再挣扎,我知道短剑“青虹”的锋利,它已插入我的胸口甚深,点了穴道估计也止不住从我身体汩汩流出的鲜血。洛宸天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抱着我,我无力地躺在他怀里,面色苍白如纸,生命力也随着我喷涌而出的鲜血一点点流失掉。他的衣襟与双手都沾满了我胸口的鲜血,他颤抖着手在自己的身上搜索半天,翻出一个白瓷瓶,他倒出一颗丹丸给我服下。我紧闭着牙关,不肯张开口。洛宸天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我,他拿着丹丸逼视着我,在我耳边命令道:“服下丹丸!”见我还是没有动,他捏着我的下颚,强迫我张开口,将丹丸喂我服下。然后他撩开车帘,抱着我下了马车,我在他怀中,感觉到他的气息紊乱、心跳剧烈。他站在马车边挥手一掌劈下,硬生生地将马车厢与马驹分离开,然后拉过马,抱着我飞身上马。他用手抚摩着我的脸,只觉得我的身体冰凉一片,他那张英俊的脸已是一片疯狂与暴戾,他在我耳边大声喊道:“你,你不许死!梅廿九,你胆敢死给我看!不准死!”他用力一拍马身,马驹立即如离弦的箭飞跃而出,空中响荡着他咬牙切齿的喊声:“你死了,若是上天我便追到天上去,若是下了地狱,我便追到阴曹地府去找你!永生永世都不放过你!”永生永世都不放过你!!!……金风轻透碧窗纱,银釭焰影斜。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欢喜阁中,一灯如豆。汝嫣与青瓷还未入睡。青瓷凝望着灯花半晌,感觉自己的眼皮直跳。她转过白玉般沉静的俏脸对着汝嫣,说道:“汝嫣,你说我这眼皮老是跳,不会出了何事吧?”汝嫣拉紧了身上的貂袍,怔怔出神,似没听见青瓷的言语。汝嫣轻蹙着娥眉,心绪难平,她的心中有着忐忑又有一丝希冀。沫连水那张俊秀又不羁的脸闪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的心儿突突跳着,俏脸上又羞又笑。青瓷瞧着汝嫣,笑道:“汝嫣,你怎么了?为何一副花痴的模样?!”汝嫣回过神来,娇嗔地道:“青瓷——”青瓷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好象一位少女在怀春似的。”汝嫣笑道:“怀春又如何?谁又规定我们风尘女子就不能怀春了?”青瓷笑着摇摇头,转眸一想,一丝愁云又浮上了颜面,她黯然道:“没有人规定我们不能怀春,但是我们自己却知道怀了春通常没有什么好结果。这个世道,人活着真痛苦,而女人活得更不易,看男人脸色行事的女人就更命苦。为何我们会沦落了风尘?”汝嫣看着青瓷,道:“青瓷,你怎么和阿九一般,天天也蹙起眉来了?男人让我们女人笑就笑,让我们女人哭就哭,凭什么?!不就是仗着有钱有势么?!我们风尘女子也是人,却没有人把我们当人!”汝嫣说着,不禁激动地站起身来,继续道:“我们活得连一点儿尊严都没有,难道我们就是为男人发泄、享受的工具吗?我这人心强,我不认命,我只坚信我自己走的路,我不后悔当了风尘女子,若不是这些经历,我怎么能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话至如此,她的心中不禁想到沫连水,不由灰心地低叹了一口气,也不言语了。青瓷抬眼看着汝嫣,道:“汝嫣,你心中可是有人了?”汝嫣低着头不吭声,半晌抬起头来,道:“是,我是喜欢上一个男人,可是,可是又如何呢?指不定,指不定他根本看不起我,将我当作笑柄……”说完眼眸里已是盈盈。青瓷款步走到汝嫣身边,轻抚着她的肩头,安慰道:“汝嫣,不要如此灰心,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随遇而安吧……”汝嫣看着青瓷,苦笑地点了点螓首。青瓷突道:“阿九带着琉璃出去,为何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汝嫣道:“是啊,难为我们两个像她的老妈子一样在为她等门。”青瓷笑道:“阿九是否留宿在了白将军府?”刚说完话,便看见汝嫣脸上暧昧的笑容,不由也笑,道:“汝嫣,你总是不怀好意。”汝嫣咯咯笑道:“我怎又不怀好意了?不过我真羡慕阿九,深得两个尊贵的男人喜欢,一个是英俊倜傥的洛王爷,一个是少年壮志的白将军!”青瓷也笑,忽然却道:“不过,我总觉得阿九与洛王爷之间不太对劲。”汝嫣道:“怎么不对劲了?郎才女貌,有何不妥?”青瓷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洛王爷对阿九,总是太过强势了些!上次阿九病着,他来,非得自己守着,不让别人近前,太独断……”汝嫣笑道:“我就喜欢这样强势的男人,感觉有依靠。”青瓷摇摇头,淡然笑着,道:“对于阿九柔弱的性子来说,这样的男人别把她逼急了,别看阿九软,但是硬起来是不顾一切的。”汝嫣点点头,道:“姐姐说得有些道理。”两人正说着话,耳边却传来了敲门声,随之房门被推开,门口站着徐锦。徐锦清秀的脸上带着焦急之色,他朝汝嫣与青瓷作了个揖,便问道:“姐姐们,见到九姑娘与琉璃回来了么?”青瓷看着他奇道:“她们不是你接送的么?”“是,可我到了白将军府,将军府的人说,九姑娘早已经离开了。我以为她与琉璃是等来不及便自个儿回来了,谁知方才我到家后才发觉阿九与琉璃并没回来。”徐锦说道。汝嫣道:“你沿途寻找了么?”徐锦点了点头,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焦虑与担心。他迟疑了一下,又道:“后来我又返回白将军府,询问半天,将军府的一个下人才告诉我说,阿九姑娘被洛王爷身边的人强行带走了……”青瓷汝嫣对视一眼,望向徐锦,一种不详的预感掠过三个人的心头……天亮了,阿九没有回来。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阿九还是没有回来。……女大夫靖然背着药箱在一个丫鬟的带领下,匆匆进了一座深宅大院。这座深宅大院红墙碧瓦,气势弘伟。宅院里更是广袤如海,跨院层峦叠嶂,巨木参天,繁花似锦。靖然跟随着丫鬟从白石小径绕着丛花,向一处梅花掩映着的庭院径直而去。进了门待过丫鬟通报后,她被请进了内室中。内室中陈设华贵素雅,帷幕低垂,正中的高广大床上,隐约躺着一个纤弱的躯体,而床边正坐着一个俊秀而冷酷的男人,正凝神望着床上的人。女大夫靖然上前行了礼,那个男人转过脸来,一张英俊的脸上胡茬拉青,落拓憔悴。尽管他面色发白,疲惫不堪,但仍是一脸严肃冷峻,不怒而威。他颔首,站起身来,将位置让出来给女大夫靖然。女大夫靖然近前,旁边的一个丫鬟连忙帮忙将床上的病人的手臂伸出,靠在床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