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的妹妹。”“哦。”她应了声,继续看名单,无意的一眼,看见了最上方不起眼的新人名字,呼吸滞了一秒。刹那间,她好象又闻见了那曾经让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摆脱掉的消毒水味道。大四的那年,她在医院里度过了她的整个夏天。当她穿着条纹的病人服坐在盘坐在病床上,看窗外没有任何鸟类飞过的天时,她几乎以为自己会在那呆一辈子。她是被送去治疗抑郁症的。她在那好几月,没有人去看过她,没有人找她----也许有找她,但是她不知道,因为她的手机在住院的第一天就被她扔进了医院那口古老幽深的井里。她每天需要吃很多药,thoraze,haldol,clozaril,左洛复,斯诺斯,佳静安定等等等等,刚刚开始的时候甚至要接受电痉挛治疗。此外还要接受心理辅导。心理医生让她卧床,每天都要坚持写日记。效果都很差。因为,她根本不想好。放松的傍晚,难熬的白昼,黑暗的黎明,周而复始,生活没有任何改变。直到有一天,有个人开口向她说话。那个人是住在一楼重病房的一个病人。之所以会看见那个人,是因为她每天半夜醒来,就会悄无声息的走出病房,走到住院部外的秋千上坐着,而那个人的病房窗户,正在秋千旁。那天和往常一样,她坐在秋千上,打发黑夜到黎明的漫长空白。“秋千有那么好玩吗?”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声音并没有吓到她,她甚至毫无反应,依然垂着头坐在秋千上。“我好象都每晚都看见你。”那个声音又说。她转过头漠漠看了躺在窗内病床上的他一眼,又转了回去,语调毫无起伏的:“你……好吵。”她的舌头因为长期没动显得迟钝了。----“你的声音和她好象。”在她几乎以为他不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了一句,低沉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她没有答话。他就没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天的黎明来的特别早。后来每天晚上他都会想尽法子逗她开口,即便只是骂他一句,也会换来他温温的笑容。“你要不要进来坐?这样讲话我有点……吃力。”他的声音每天都在减轻,似乎生命力在流逝。她沉默了半晌,在他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她离开了秋千。病房里,就着走廊的灯光,她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模样。该是因为生病吧,原本该是清俊的脸庞过分瘦削,颧骨就要破皮而出似的,原来该是风流倜傥的桃花眼底满是疲倦的阴影。只是他笑得时候,才依稀可以看出原先应有的闲适倜傥。“你为什么不睡觉?”他问她,带些好奇。她的语气依然刻板而无起伏,但是口齿伶俐了许多:“你为什么不睡觉?”他的脸上漾开笑容,清澈又落寞,他的手贴上左胸口:“我怕。怕睡着了,它就不动了。”“死了不是很好么。”她的语调平而毫无感情,陈诉着她自己的想法。她多希望,能够睡去就再也睁不开眼,不用对着无尽的黑夜怔怔发呆。不用在绵长而毫无意义的时间里呆坐和傻站。“不好。”他温温的桃花眼对上她清冷的象石子一样的黑眸,“一点不好。”“活着有什么好?”她想不出来,问的有些茫然和困惑。“活着,”他瘦长的手指碰了下放在一旁的手机,绽开了一个温煦的笑颜,似乎是想到了让他很开心的人,“就可以看见她幸不幸福。”她随他的动作看向手机,在没和他说话之前,她好几次无意看见,这个病房的病人,经常半夜对着手机发呆:“她是谁?”“在这里的人。”他轻轻拍了拍心口。“和我声音很象的那个么?”她看见他微笑着点头,“她为什么不来看你?”她说话越来越顺了。他缓缓的摇头,话语很慢:“她不知道我在这。”说完就转头看向了窗外,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淡淡出声:“而且她那里也不是我。”“那你希望看见她幸福还是不幸福?”“幸福。”他想都不用想的回答。“即便她在别人身边幸福?”“即便她在别人身边。”毫不迟疑。几秒钟的空白之后,她轻缓而认真的话音响起:“好。如果你死了,我去替你看她幸不幸福。”他笑了,比任何阳光都要灿烂,尔后,抓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下了那个名字。忘了又过了几天,她早就对时间没有了概念。只知道有一天,她推开那个人的病房的门时,发现里面空了。当时的她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又坐回了秋千。第二天,有人给她送来一个手机。也就是那天开始,她主动配合了医院的治疗。等到她对别人的死亡恢复了情绪,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part11“繁星?”“哎?”她回过神来,“这个----”她点了点纸牌上那个让她走神的名字,“是新娘子是不是?”雷煦明浅笑着用筷子尾端点了点她的额头:“不然你认为那个臭着脸的新郎会比较适合这个‘欢’字吗?”想起方才新郎一见雷煦明伸出手表示祝贺就一脸如临大敌的紧张抢先一步握住的行为,繁星捂着额头失笑:“是不怎么适合。”她的手指又抚上了那个名字,喃喃:“这个名字不多见哦……”该是同一人吧,一样的名字,一样与她相象的声音。这个世界真是很小。可是她也曾经以为这个世界很大。五年前她翻遍他留下的手机的通讯录都没找到那个名字,是因为太熟悉那个人的号码所以没加进去吗?这样的寻找真的是很考验一个人的……运气。她在杭州乱晃了五年,从来没有一次遇上过同样名字的人,她甚至都怀疑,那个夜半的记忆是不是她抑郁症的并发症,只有握着的破旧手机一次次提醒她,这是事实。“怎么了?”总觉得她沉默的有些古怪,雷煦明出声问道。“没什么。”她放开纸牌,直起腰,扮了个鬼脸,“就是很不服气有人名字比我好听。”他深深看她一眼,正准备开口----“星星!”苏宝意挽着雷煦阳的手走过来,还没走到桌前,远远就大声打起了招呼,“我们家小雷终于把你带出来见人了。雷煦明无奈笑笑:“大嫂----”“我还冤枉了你不成?”苏宝意坐到陆繁星身旁,拉着她的手,笑着白了雷煦明一眼,“上回带回家还偏要说是朋友,妈都差点被你骗了。”“骗?骗谁?怎么骗?”一个艳丽的女子和一个看上去满狂野的男人走了过来,“老娘怎么没看见?快快快,后退一下,要求重播。”“你手上那是什么?”雷煦阳指了指那男人手上拿着的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啧啧,不懂了吧,文盲了吧。闹新人必备工具!老娘随便找件给你解说一下。”她从男人手里拿出一个锅和汤勺,“这个是绑着两个人腰间的,这招学名叫敲锣打鼓。”“怎么敲?”雷煦阳半眯了眼。“你说呢?”女子抛了个媚眼。“嘿嘿嘿嘿。”雷煦阳也坏坏的笑了出来,看见老婆正在看他,忙正色喝道,“下流。”“靠,这是艺术,老娘这是艺术!”他们该是很熟悉吧,打闹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陆繁星想着,噙着笑欣赏了下最前面墙上不停跳换的婚纱幻灯片,就转头望向了窗外,暗叹大华的环境真的很好,窗外就是西湖,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看湖光山色,确实是种享受。不过她的悠闲没有延续很久,因为离开席时间很近了,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他们这桌也全到齐了,齐刷刷带着善意和调侃的打量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艳丽女子已经开始嚷嚷了:“这谁带来的,不介绍一下?”不过介绍之后这种状况也没有好转,依然是除非她看天花板,不然往哪个方向都可以对上别人的视线,直到结婚进行曲响起,他们的注意力才终于转移到走进来的新人身上。她随他们拍着手,长长舒了口气。“你不是向来不怕人看的么?”雷煦明拍着手在她身边轻声说。“那是因为我可以当看不见。”她维持着笑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刚刚那状况,除非你跟他们说我是瞎子我才可以装看不见。”他轻笑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垂上:“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哈、哈。”她干笑两声,“大王你太抬举我了。你去想象一下大和被鬼兵盯住时候不能动的感觉,就知道我刚才的体会了。”他无声的大笑了起来。新郎新娘携手走到最前,饭店配给的光头司仪在上面吐沫横飞:“东边红彤彤是太阳,西边红彤彤----还是太阳,左边红彤彤是新娘,右边红彤彤----不是喜蛋是新郎!”好傻的词啊,下面的客人哄笑了起来。接着就是饭店婚礼前篇一律又冗长的读证婚词,切蛋糕,倒香槟之类的,客人年轻人居多,都闹哄哄的在下面乱起哄。特别是在三鞠躬之后,下面已经有人吹着狼哨喊:“要求就地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