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霖……”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他们是不是算吵架?宝言忽然觉得心里好乱。子霖睁开眼:“我后天去南京。一个星期。”“南京啊,我熟哎!”宝言强笑着,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话。“我很清楚苏小姐走南闯北多年,不必要强调。”他这是怎么了?宝言讨好的:“我帮你收拾东西去。”“不用。”子霖抢在她之前走出了卧室,“我自己有手。”“那我帮你拿衣服……”“我说不用就不用了!”一声怒吼阻住了她所有的动作,也吼出了她眼角的湿润。静默。尴尬的静默。“对不起,我情绪有点不对。”子霖先打破了沉默,“我只是……”只是不想看见你收拾行李的样子,只是怕你又离开……“我明白我明白。”宝言扯出一个笑容,打断他的话,“你收拾,我先睡觉了。”之后便象身后有什么追赶一般火速跳上了床。子霖收拾好上床的时候还感觉到她肩膀在微微的抽动,张开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紧紧,紧紧。南京的温度和杭州差不多,只是空气明显干燥一些。从机场到市区需要一个小时,8年前他就再也没有用过火车做为交通工具,他痛恨一切带走她的东西,火车,考试,所以也在毕业那年推了保研的机会。“啊,何医生,真高兴你能来。”研讨会的主办人董老一看见子霖便上前握手。“有机会聆听董老的教导,怎么会不来呢。”子霖有礼的回握,“叫我子霖就好。”“子霖客气了,这方面你可是近年来最亮眼的新星。”董老由衷的感慨,“今天下午并没有安排在会议日程里,子霖之前有来过南京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找个向导?”子霖的眼很不明显的闪了闪:“不必了……曾经来过。”而且还不只一次。子霖走在南京的街上,淡漠的眼轻轻的扫过周遭的建筑。研讨会恰好就在东南大学附近举行,这一带的建筑似乎是从来都不会变的。曾经有几年,他经常一个人在周末飞到南京,在东南附近的旅馆住一晚,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吗,或许是想看见她吧。事实上,他也看见过她,在最后一次。她从东南的校门出来,和一大票的朋友,笑的何其灿烂,却一直没有发现他。他知道自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的怒气越烧越炽——凭什么她活的那么开心,而他却要象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那年回到杭州,他将自己好不容易补起来的她的模拟考卷又撕了一遍。她总是能那么容易的挑起他的怒气,故意的不故意的,都让他烧的理智全无。如果可以选择,他还会爱上她吗?子霖苦笑,只怕,还是会的……叫了辆taxi,子霖决定去中山陵,多次来南京却没有去过中山陵,对孙老先生多少有些不敬。中山陵的设计非常合理,那层层的阶梯,只有这样弯腰爬梯,心里的一种尊敬的感觉才愈加容易升华吧。子霖爬到中途的时候回过了身,朝下望去。其实成长也如同中山陵的阶梯吧。走的时候是一步一步的,等回过了头,便只看见一个个平台。他看见了十七岁冰寒的自己,因了她的忘却;二十岁崩溃的自己,因了她的离开;二十四岁狂怒的自己,因了她的欢笑;却看不清二十八现在这个因了她的不言不语而失落的自己。不论看的清的,看不清的,都是她一手缔造。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下去,只怕要折寿多年了,或许,该下山买个戒指了。好闷哦~宝言鼓着嘴巴玩弄着桌上的玩具乌龟。为什么他是出差一个星期呢?虽然子霖也不是非常爱说话,可是少了,真的觉得空空的。他回来后她一定乖乖的!大不了就是承认下错误啦,当年她也是不大相信那不是做梦的嘛!明天,明天他才回来呢……可是为什么越接近他回来的日子,越觉得难熬……啊~~~不行了,还是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可是……怎么会走到他的医院呢……宝言还是鬼使神差般的走了进去,医院里大家都很忙的样子,有医生和护士急急的从过道走过,有人在取药,有人在等待。宝言到过道旁的一个位置上坐下,看人来人往,想象子霖也是如何急急穿过走道,自己一个人偷偷的笑。某一个瞬间,宝言猛的抬起头,然后眼攸的睁大,全身僵硬。一对男女在二楼的过道上微笑着说话。他不是说明天回来吗?心里一半在震惊,另一半,被敲入了8个字,当年宴会看见姐姐与他一起时,心里冒出的那八个字——如斯璧人,天作之合。——“啊,院长的女儿真是漂亮。”——“是啊,听说何医生和她明年就结婚了。”身边走过的护士匆匆的谈话。宝言闭上了眼,高高的昂起头,据说这样眼泪不会流下来。只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呢……天气有些闷热,空气有些浮躁,似乎要下雨的样子。子霖步出电梯的时候随意的看了眼天,并没怎么在意灰暗的天色,因为此刻心情极好,没走几步,左手便不受控制的滑入裤袋内,握住了那抹冰凉。心情愉悦的打开了门,左手依然不肯离开那让他一直开心不已的物品。可是房内却空空的寂无人声。宝言还没有回来吗?他皱了皱眉,不大喜欢这样的寂静,于是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和影碟机。——清丽的女子满脸梦幻的在喃喃:“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是宝言非常喜欢的片子,叫“大话西游”吧。忆起当初看这个片子的时候,宝言笑倒在他膝盖的可爱,子霖脸上也浮起笑影。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屋子里少了她便似空了一大半一样。子霖心里念着走进了卧房,打开衣橱准备拿换洗衣服,在衣橱打开的刹那,人却象被雷击了般定住。衣橱里衣服都好好的叠放的整齐,可是!少了她的衣物!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子霖急步跑进了洗手间。牙杯里孤零零的牙刷大刺刺的放着,似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心一下被卸掉一半,另一半被不上不下的提着,似死囚最后狂乱的要求上诉。右手火速的抽出手机按下快捷键。连接音在耳边慢条斯理的响。人却早烦躁的在屋里到处走。“嘟”,一声清脆短促的音,代表电话已被接起。“苏宝言!你搞什么!”心急和等待磨掉了他所有的涵养,在听见接通音的同时开吼。“……”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那边浅浅的呼吸。“说话!”“……子霖,谢谢你这些天给我的快乐……”该死,他不要她的谢谢!“苏宝言,你别胡闹!”他只要她在他身边而已啊……“呵呵。”话筒那边传来她的轻笑,“不是胡闹啦,我和你说真的啦,我不会再缠着你烦啊烦了……”“你什么意思。”子霖声音冰寒。什么叫不会缠着他烦啊烦?心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她的话抽痛。“没什么意思!”一声响亮的抽气声,“祝你和你的院长女儿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喀的一声,对方的电话收线了。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他现在只想把她掐死!无法排出的心中苦闷在体内烧成熊熊大火,子霖咬着下唇狠狠的将手机掼了出去。手机重重的摔在墙上,落在地上,啪的摔开,露出里面的芯片。一句谢谢,一句祝,然后又是离开!每次都只用几句轻巧的话掩盖她抛弃他的事实……院长的女儿……可想而知她今天下午去过医院然后听了些闲言碎语!这个猪头!难道整个医院就只有一个何医生吗?先是宝意,然后是什么院长的女儿!他就这么让她无法信任吗?他的所有深情她就是无法感觉吗?他的所有付出只是独角戏吗?借口!不过是为她的胆怯找的借口……苦等的八年,一天天成长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了自己当初错在太过逼近,让看似开朗胆大的她在理不清楚自己的情绪,理不清他与其他人的关系的同时,只能用逃避来解决。他对自己说过错过两次,不能错第三次,所以第三次他一直在等,等她主动,终于被他等到了,可最后却还是这样的结果!一碰到了什么她还是逃的比什么都快……子霖无力的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之后,之后他还能做什么?用一切换来她的再次陪伴,然后在某天又逃离吗?他还能经的起几次被抛弃?他还能经的起几次心被掏空被狠狠摔在地上的感觉?放手吗?只有放手吗?即便从此之后再也爱不上任何人,也不用再受这样的煎熬吧……左手心忽然传来刺痛。子霖缓缓将左手抽出裤袋,摊开,一枚晶亮的钻戒。太过用力的紧握,钻戒在手心咯出了血珠,鲜艳的,仿若从心脏直接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