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茉为此找过刘扬,刘扬反而笑着说广播站的站长同意的,也很喜欢安茉的诗词。安茉想来想去,为了谦卑的表示自己的谢意,就自制了一个小书签,在上面原创了一首词,用塑料亮摸塑封起来,但没留名字,让刘扬把那个书签转送给广播站的站长焦岩。。安茉写的词是:今朝冷望,剑独悲,血腥煞群雄,峥嵘岁月谁是非,秉烛谈笑时,寂寞饮空杯,情到难处自落泪。□美,伊人醉,改换江山,大义永垂!但安茉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样一首词会给自己又招惹来麻烦。。安茉搬离座位后,刘瑾每次从教室门口走过安茉身边的时候都会故意的加重脚步的力量。但安茉都装着看不见,认认真真的趴在书桌上翻书看,即使不是真的看书也都无所谓。安茉有时候会想,陈妍真的不在乎刘瑾跟别的女生闹腾吗?寒假前刘瑾的突然挑衅,在很多年后,安茉终于知道那不是挑衅,是挑逗。只可惜安茉的情窦从来就没开过,不解风情也罢了,但不管她的情窦开不开,真正藏在安茉内心深处的,就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铭洋。安茉想,也许刘瑾好奇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遗余力的挑衅自己,想以此满足他的好奇心而已。。阳春还没有三月的时候,就是春暖没花开的季节。。刘扬来找安茉,说之前安茉送焦岩的书签造成了非常大的误会,这个误会已经到了必须要澄清的份儿上。安茉很是诧异,想着是不是自己写的内容触碰了什么犯忌讳的题材还是别的什么,当刘扬把事实告诉安茉以后,安茉也吓了一跳。焦岩把安茉送她的写着词的书签当成了一个高三的师兄写的,而焦岩还暗恋着那个师兄。貌似那个男生也是文采飞扬,最要命的是据说他的字跟安茉的字体差不多。高三的师兄马上就要高考了,所以焦岩想着在高考前跟人家表白。“说不定人家没那个意思呢。”刘扬为难的看着安茉,她也没懵了,想不到自己送个书签会出这么大的问题。“说不定喜欢呢?”安茉心虚的辩解着,想着阴差阳错的要是当个媒人也没什么。“本来她是没胆子说的,误以为你的书签是那个师兄主动赠送的才……要是贸然表白被拒绝了怎么办?太冒险了吧?”刘扬想得还是比较周全,她想的是一旦焦岩被拒绝,肯定会恨死安茉,还不如在这之前想个办法澄清,那之后的表白成不成功也就跟安茉没什么关系了。那天晚自习,安茉约了焦岩在教学楼前面的休息亭子见面。。“月黑风高的,怎么有兴致约我来这里啊?”焦岩调侃的问安茉,她是习惯了围着长围巾的女孩儿,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港台风的影响。“那首词……是我送你的。”安茉慢吞吞的说着,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首词?”焦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焦灼不安的朝冰冷的手吹着热乎气,声音里透着颤栗和不安。“就是那个书签……”安茉耷拉着脑袋,根本不敢看焦岩的眼睛。空旷的黑夜里,除了遥远处偶尔响起的卡车声音,还有校园里路灯发出的嗡嗡嗡的不正常的嘶哑声。安茉竟然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她没听到焦岩离去的声音,不自觉的抬头看,这才发现焦岩流泪满面,死死的盯着她。“你……你怎么可以……”焦岩泣不成声,昏暗的灯光下面透着她苍白的脸。安茉欲言又止,她怎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但这个时候,又不能为自己辩解什么。“你这个……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这么被动过?这是人家的初恋……我就是爱上了这首词,才……”焦岩突然一边哭一边不停的捶打着安茉的身体。安茉不敢动,也不敢吭声。焦岩已经把自己写的词跟她暗恋的师兄混为一体了,安茉想着她是不是该拥抱一下伤心的焦岩,然后再多说几句对不起会不会显得比较有人情味儿?冬夜漆黑的寂静里,焦岩哽咽的哭声,终于惊动了高三班冲刺上自习的男生,他们聚在窗边往下面的休息亭子看,有人大声的嚷着:喂!下面穿白色衣服的那个,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其实那天安茉穿的,是意见米色的衣服。有时候,真的不能相信眼睛看到的。那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晚,眼瞅着都要春暖花开了,突然就是一场倒春寒。偌大的暴雪占据了整个操场,厚厚的埋过了大家的膝盖。。所有的人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里放肆开了,高中压抑紧张的学习状态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于是所有的人都暂时放开了自己的神经,享受了一场心理的风雪盛宴,堆雪人打雪仗,追着撵着笑着。。安茉也在这场倒春寒的大雪里狂奔着,直到刘瑾从后面追上她的时候,安茉才停住,防备似的在手里握着两个大雪球,盯着刘瑾,“你最好离我远点儿!”。“我也想啊……”刘瑾笑着朝安茉扬了扬手里的雪球,他高挑儿的身材在臃肿的奔跑的人群显得特别醒目。安茉握紧了雪球,突然就不知道再说点儿什么好了。刘瑾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的团着手里的雪球,一边团一边看着安茉笑。恍惚间,安茉突然的就想到了初中那年冬天,美国妞儿陪着她在教室里,看着她擦黑板,哽咽的无声的落泪,从来没多说一句话。那份沉默,在很多年以后,安茉感动的想哭。“我就想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刘瑾手里的雪球已经团的快要融化了,他呼出的热气飞散在冷风中。“跟你有关系吗?”安茉的声音冷冷的,冷到她自己的牙齿都跟着打颤。“我就想知道……”刘瑾表情怪异的摇摇头,又突然停住摇头的动作,不停的跺着鞋子上的积雪。“我没喜欢谁。”安茉把手里的雪球扔掉,重新又团了两个大的握在手里,看着刘瑾身后疯狂追赶着的人群。“你看这些雪……说融化了……就融化了,留都留不住……融化算不算一种消解的过程?此消彼长……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还有兴致吗?”刘瑾说的似是而非,把手里快要融化掉的雪球用力的抛向远处,表情复杂的看着安茉。“我真想有时间去问问你姑父,你是不是有病?”安茉根本听不懂刘瑾说话的那些意思,她用力把手里的雪球砸向刘瑾,转身跑开了,想着是不是真的该找个时间去拜访下初中的校长,问问他的这个侄子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对劲儿。关你屁事大风雪之后,学校组织扫雪。全校总动员,当然除了全力备考的高三班,要求每个人学生搭配成组,各自从家里带工具。安茉从家里带来了竹筐,跟其他人一起搭成组扫雪。下雪的时候安茉没那么多感伤,清理雪的时候安茉伤感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刘瑾那天的话,说这些雪说融化就融化了,留都留不住。清理积雪的学生人群涌动,安茉茫然的抬头四处张望,根本看不到铭洋,不管是熟悉还是陌生,都被淹没了。安茉开始后悔,那天跟铭洋擦肩而过的时候,没有慢下来脚步,为什么在她最青春的年华里,就不能大大方方的好好的看看铭洋,那个让她心仪到心跳节奏完全没有了节奏的男孩儿。“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我们这届的。”刘瑾低头铲雪的时候,小声说在安茉的耳边,他温热的气息透了寒风,凉凉的拂过安茉的脸颊。安茉没吭声,递工具的时候,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地去掐刘瑾穿在棉服里的胳膊。刘瑾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安茉,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安茉掐累了,才松开僵硬麻木的手,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让刘瑾长记性。“真的有那么难过吗?”刘瑾没事儿人似的看着,他肿肿的眼袋透着憔悴和疲惫。远处的陈妍,弱不禁风的挥舞着笨重的扫把,偶有冷风吹过,陈妍还会被冷风带出来踉跄。“最好别让我一铁锨拍死你!”安茉喘着粗气,用力的铲着冻结在地面的冰雪。“我真是……”刘瑾说了半截话,突然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用力朝旁边的空地甩掉手里工具,他稍长的刘海发丝在冷风中一颤一颤的。晚自习放学,已经十点半了。安茉背着自带的竹筐,黯然的走在漆黑的冬夜里。因为学校组织劳动,她没办法又带竹筐又骑自行车,只能走回家。稀稀拉拉的逐渐散去的放学人群中,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安茉选了一条小路回家,走大路太绕,几乎是绕一个90°直角,如果不骑自行车,太不划算。路上,安茉一直都在想刘瑾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僻静的小路,远离了有路灯的大马路和人家,路边到处都是积雪和掉光了树叶的树木和枯萎的杂草。直到身后传来踩碎冰雪碎裂的声音,安茉才回头看,她看到一个半低着头的男人,把大部分脸缩在围巾里,不紧不慢的跟着自己。安茉停住脚步,那个男人也跟着停住脚步,半侧着身体还给自己点了支烟。安茉转身慢慢的走,那个男人也跟着慢慢的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最多也就五六米。男人的个子不算高,也不壮实,安茉的心不安的突突跳着,开始后悔自己贸然在隆冬的深夜还背着一个破竹筐选择了这么一条被人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