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世欢接过茶,握在手中,若有所思,茶并没有送到嘴边。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很不想承认,最近自己确实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他,让他感到极其不舒服。但他刚才明明探视过周围,并无现。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起身往外走去。夏童吓了一大跳,拨腿跟了上去。祖宗,这么晚了,你到底是想到哪儿去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夏童机灵得很,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察言观色,他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少城主肯定心中有事,却又不敢说出来,才把自己往死里逼。少城主真是可怜!如今都变得这般神经兮兮了。要是青冥还在,那该有多好。他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跟上夏世欢的脚步。
他猜得不错,少城主这么晚要去的地方,只有这儿。存放冰棺的地方在地窖。这里温度低,只有在这里,才适合长期存放冰棺。少城主将这个地窖腾空,只摆冰棺。
四周点着烛火,昼夜不熄。每次进这里,他总会毛骨悚然。虽然地方修整过,但还是让人浑身不自在。拉开门,沉重的闷响,像苦老的低吟,使人心尖颤抖,让他想转身逃离。也就少城主受得了,天天过来,无论多晚。
“你先出去守着,我想与她说会儿话。”
夏世欢盯着冰棺,身后的夏童如同空气。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平静,才能忘记自己少城主的身份。偌大的城主府,找不到一处净土,找不到一人可以诉说衷肠。如果哪天不来,他便会全身难受。待夏童离开,他走近冰棺,深情款款,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青冥,我娘想让我娶妻了,你再不来,我真的要娶他人为妻了。青冥,你听到吗?难道你真的希望我娶别的女子为妻吗?”
夏世欢声声叫唤,久久回荡不去,声音哀怨,催人泪下。隐身跟在他身后的青冥,只觉脸上冰凉一片,伸手摸去,湿答答的。原来是泪水已经打湿了脸。她为何如此伤心?他口中叫唤的,是她的名字,这是为何?
她双脚不受控制,直直走向冰棺,她要看清楚,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待看清里面的人,她往后退了两步,惊得捂住嘴巴,生怕控制不住会出惊叫来。
那女子,是她?但又不像她?她为何会有另一具肉身,而且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到底生过什么?她头痛欲裂,隐身术快要失效,身体若隐若现。夏世欢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当中,对身后的青冥没有察觉。
青冥激动难抑,周身气流涌动。地窖当中,烛火无风自动,几欲熄灭。夏世欢终于察觉异常,回过头来,眼神犀利,一眼便看到了青冥时有时无的身影。
“你是何人?竟敢夜闯城主府?”夏世欢并未声张,生怕惊到冰棺中的人。
青冥用手捶头,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难受。头快要炸开了。不行,她要离开这里,再这样下去,她就走不了了。
她慌忙转身,想立即离开这个令她难受的地方。可事与愿违,夏世欢并不想让她走。他一个箭步,身形微动,人已经到了门口,伸手拦住低头想走的青冥。
青冥受惊抬头,隐身术彻底失效,她如受惊的小白兔,红的双眼,就这样撞进了夏世欢的眼中。这,这不是……
“青冥?是你吗?”夏世欢抓住眼前之人,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是她,真的是她。他的青冥,回来了。可她为何像变了个人?
青冥后退两步,躲开夏世欢的手。他在她的记忆里一片空白,她真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他了。她的躲闪,伤透了夏世欢的心。他抚上胸口,胸膛之中那颗为她热烈跳动的心脏,差点停止不动。她竟然如看陌生人般看着他,叫他如何不心痛?
“青冥,是我,少城主,夏世欢,你曾经是我的丫环,你曾经为我挡剑,我,你……”夏世欢语无伦次,面对这样的青冥,他竟无语以对。
她再后退两步,离他远远的,视他如洪水猛兽。这样的她,跟他想象中的她,完全是两回事。他想象中的青冥,应该是会冲进他的怀里,扬起笑容,嬉笑着跟他耍赖,缠着他,让他带她出去玩,不达目的不罢休,甚至不惜抱住他的大腿。可眼前的这个“青冥”,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竟像不认得他一般。他向前,她便退后,始终离他远远的。
夏世欢曾千百遍想过青冥会回来找他,但却没想过青冥会像现在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真的把他给忘了,忘得彻底,不留半分印象。如今的他,在她的眼里,连个陌生人都不如。意识到这些,夏世欢神情绝望,脚下虚浮,连连后退,几乎跌倒。
“青冥,你到底怎么了?连我都忘了吗?”夏世欢喉头硬,眼眶红。他想过一切的可能,就是没想过青冥会将他彻底忘记。
眼前的青冥,一身黑衣,与当时身穿青衣的她判若两人。她近在眼前,却如远在天边。她一句话都不说,他想听见她的声音,此刻都成了奢望。
青冥看着痛苦的夏世欢,不知所措。她脚步凌乱,只想赶快逃离这里。但这个地方似乎被人施了禁锢之术,她必须出了这道门,才能脱身。她现在有些后悔,如果带上白蜜,还能帮她挡上一会儿,再不行,还有小红蛇,她就不应该一个人来。她现在早已乱了方寸,只想冲出那道门。可夏世欢就在门口,如果她不动手,根本无法越过他。而她又不忍心出手伤他,心中纠结万分。
她继续往后退,身子直抵冰棺。那道冰冷钻进了她的骨髓,让她身体软。突然灵机一动,她抬起手,作势要击向冰棺。只因她这一动作,夏世欢大喊“不可!”人已经冲了过来。她乘机飞身而起,越过夏世欢,跑了出去,却迎面撞上了想从外面进来的夏童。她反手推开夏童,慌不择路,瞬间消失在黑暗当中。
“鬼,鬼,鬼……”夏童目瞪口呆,颤抖的手指,指着青冥离开的方向,口中不停重复同样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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