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阳赢了。赢得非常彻底。这场大杀四方的赌局,让整个游轮都蒙上层血腥的气息。她很快从赌场里走出来,游轮四层的甲板上远近都是人,或许因为刚才房间里氧气含量太高,站在室外反倒有些缺氧,她沿着光线并不明亮的边沿,走到甲板的最终点。远处的天空没有任何光亮,连月色都没有,仍旧是阴云密布。从这里看海面,是浓郁的黑色,还有阵阵的大浪卷起来,再砸到游轮的侧壁上。&ldo;程牧阳手气太好了。&rdo;有人感叹。还有人不屑一顾:&ldo;人家都是游戏,只为了娱乐的。说不定私底下早就有了什么交易,才做了这个&lso;猴王对&rso;。&rdo;&ldo;不管是什么交易,周生家已经出局了。沈家和程牧阳,各有一胜,明晚才是重头戏。&rdo;明晚。明晚过后,就要返航了。南北看着有海鸟的影子,在海面上盘旋,想到短短在船上的这几天。有告诫,有对决,有人命,也有程牧阳难以抵抗的诱惑力。她问过沈家明,现在赌船在台湾岛和菲律宾的吕宋岛之间。三天赌局一过,游轮就会从巴士海峡离开,直奔台湾岛。这是个非常简短的旅程,从登船到下船,不足七日。忽然,传来很大哄闹声。南北看回去,游泳池里有巨大的水花掀起来,很快,就看到沈家明从水面出来,抹去脸上的水:&ldo;各位,今夜,无醉不归。&rdo;夜色被彻底驱散。他虽然输了,却仍旧是明天赌局的座上宾。不管是有意拉拢,还是真的惺惺相惜的男人,亦或是倾慕,甚至早有情缘的女人,都因为他的话,更是热络起来。沈家明从泳池上来的时候,周身都湿透了,衬衫贴在身上,突显了瘦长的身形。瘦了,比起小时候瘦了很多,却并不显得单薄。或许是从军后,历练的多了,纵然是微熏着,脚步仍是稳而沉。他像是猜到她喜欢站的地方,很快就看到南北,从不断寒暄的人群中穿梭而过,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却不说话。&ldo;怎么了?&rdo;南北笑起来。&ldo;没什么,&rdo;沈家明轻轻地吁出一口气,&ldo;怕你会出什么事。&rdo;&ldo;不会的,&rdo;她轻声说,&ldo;快下船了,靠岸就是你的天下,我还能出什么事。&rdo;沈家明不置可否地笑笑:&ldo;你如果愿意留在台湾岛,我的确不担心。&rdo;&ldo;不行,&rdo;南北一本正经摇头,&ldo;我喜欢吃薄荷叶做的菜,一定要回云南,你那里吃不到。&rdo;沈家明总是说不过她。海上的夜风很大,沈家明身上又都是湿的,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她就劝他回去换了衣服再过来。两个人没有去坐电梯,从船尾楼梯,就在推开楼梯间的门时,忽然就听到了很粗重喘息声。南北略顿了下脚步,和沈家明对视,他也显然听到了。喘息声很急促,而且不止是一个人的,痛苦压抑。四周一片漆黑,壁灯也是灭的。只有甲板的光线,透过打开的门照进去,喘息声的地方很明显。沈家明伸手,把她挡在自己身后,慢慢走上了几层楼梯。很快,就看到了瑟缩的几个黑影,几静几动,倚靠的姿势没有丝毫防备。而四周,并没有人。南北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摸过去探了几下,发现是有活有死。&ldo;能说话吗?&rdo;沈家明蹲在一个还喘气的人面前。那人猛地一抽,往后缩了两下。南北伸手,捏了下他的喉结,被人下了点喉手,没有两三天绝对出不了声。沈家明摸向那个穿着不俗的死人,刚伸手捏住那人下巴,一股子刺鼻血腥瞬间弥漫开,死尸鼻中涌出的血流了他一手,黏腻温热。他抽回手,蹙了下眉,凑近细看,才发现鼻梁是被砸断的。口舌干净,就不是内脏受损。难道是颅内充血?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忙伸手去摸死尸的鼻梁骨,两指捏了几下后,才缓缓地吐了口气:&ldo;好漂亮手法,幸好我知道,南淮不在这船上。&rdo;他本人是军人,自然擅长近身格斗。可这种偏近艺术的手法,却不是他的专长。砸鼻是最普通的街头格斗,但若是手法独特,鼻骨碎片会像刀片一样推入颅内,刺穿脑组织,让人瞬间暴毙。单是力量大,是办不到的,角度和深度才是重点。而他说知道的,最擅长这个的,就是南淮。南北听他这么说,也蹲下身子去看,果然很像是南淮的手法。只不过鼻骨砸断的位置,不是哥哥所喜欢的。这个位置,照南淮的说法是:不够好看。她仔细摸了下鼻梁断面,发现了更有趣的地方。砸力面很窄。她用自己的拳头试了试,轻声说:&ldo;这船上,有个比我拳头还硬的女人。&rdo;☆、赌局的输赢(3)沈家明并不想让这件事情扩大,走出楼梯间的门,召来两个人,吩咐安静清理干净这里。照明设备拿来,她看到地上的有高跟鞋的血红印记。这些被袭击的人,应该不顾一切在她身上留下了血迹。可只有这里有。也就是说,她或许是脱掉鞋子离开的。游轮四层都是赌场、剧院、餐厅和泳池,都是公开场所。二三层更是鱼龙混杂,一个光着脚,身有血迹的女人应该不会选择公众区,自然会从一层员工区离开。南北看了眼沈家明。这些处理伤者和尸体的人,应该很快回传话到周生行那里。而她,想赶在周生家前,查到蛛丝马迹,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毕竟是突如其来的人命,很多长辈在这里,她不想要任何亲近的人有危险。沈家明也在看她,心领神会地说:&ldo;等我一分钟,我让人拿了件干净的衬衫。&rdo;她笑起来:&ldo;冷了?&rdo;&ldo;有一些。&rdo;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进来,沈家明脱下湿透的衬衫,边穿着新衬衫,边从那个人身上要了小型的手枪,和她走过员工通道的隔门,一路往下走。沈家明登船前看过平面图,为防员工看到,两个人直接避过餐厅和娱乐间,绕进了机舱。浆洗房中有船员的谈笑声传出,临近的泵水房和配电房上着锁,他猫着身子前行了十米,摸了1号锅炉房的把手,开着。轰鸣声中,他对着南北比了个手势。浆洗房门忽然打开,她忙掩上门,退回了员工通道。黑暗中,脚步声渐渐逼近。她轻轻闭气。很快,脚步声,又渐渐远了。她轻吐口气,静靠舱壁,等待着走道的人彻底离开,再悄悄走回到机舱,看到沈家明也从1号锅炉房走出来。整个船舱到底就是6号锅炉房,只有那间房有出口,两个人沿着这一路走,却没看到丝毫线索。按理说,只要那个女人走过的地方,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两人不断摸着门锁,在经过5号房时,南北忽然停了下来。沿途所有房间的门缝下都有光亮,只有这间没有半点灯光,如果是平时,南北绝没有如此多疑,可刚才他在退回到员工通道前,清楚地看过这排房间的门缝,没有任何特别。也就是说,这间房是刚灭的灯。她从身上摸出细细薄薄的刀片,合在手心里,沈家明看到她的动作,也把枪拿出来。两个人对视了几秒,在争论是谁先进去。关于这点,她永远争不过他。沈家明拧开扶手,两个人左右错身闯了进去,就在她反手要合门的刹那,门被人从内猛地推上。借着最后的光线,她看到漆黑的枪口,直接抵在了沈家明额头。而她手里的刀锋,也凭借手臂的位置,轻而易举地,抵上了一个人的脖颈。没有任何照明的房间,她看不见。可就在碰到那人的皮肤时,手指颤了颤。被枪口指着的沈家明,和在自己刀尖下的人,还有她。三个人,竟然是她的呼吸最重。&ldo;程牧阳。&rdo;她轻声说。她不知道。是不是,肌肤相亲过的人,都能在碰到对方的时候,有灵敏的第六感。可是她就觉得是他,纵然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脚下门缝,透过走廊的微光。她出声的时候,能感觉到那个人的手臂,放了下来。她没有撤回刀,他却已经收了枪。&ldo;不要动,&rdo;程牧阳的声音告诉她,&ldo;我们在拆弹,刚才灯碎的太急,还不知道这地上有什么。&rdo;她嗯了声,把刀收回去,手背擦过他的手臂。眼睛已经开始适应这里的黑暗,渐渐能看到他的轮廓。他悄无声息地伸出手,轻轻地搂了搂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