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真好。&rdo;纪忆由衷感叹。隔天,她再次接到赵老师的电话,说服她去面试的事。纪忆接电话的时候,正在报社的资料室找东西,等电话挂断,却像是短暂失忆,忘记自己要找的是什么了。她站在暗红色的书架旁,背对着窗口,想了会儿,还是决定问一问季成阳,这件事是否与他有关。电话拨过去,她不知如何铺垫,真就直接问了出来。季成阳也不是一个喜欢铺垫的人,给了她很肯定的答案:&ldo;我能做的不多,等你真的走入社会,能帮到你的地方会越来越少。这次只是希望你能在就业方面多一个选择。而且,西西,&rdo;季成阳很肯定地告诉她,&ldo;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公务员考试是你自己去考的,外交学院这种外交部嫡系高校,也是你自己考上的,所有的路你都已经走得很好。&rdo;他在告诉她,她是值得骄傲的。纪忆听懂了。而且她也明白,两个工作相比较,哪个更有保障,更适合现在自己的状况。可是她仍旧固执着坚持自己从小到大的想法:&ldo;可是,我真的想做记者。&rdo;他意外地安静着,过了很久,回答她:&ldo;选你想要的。&rdo;对话就此告一段落。谁都没先说再见。她以为他会挂断,季成阳却忽然问:&ldo;在报社,还是在学校?&rdo;&ldo;报社。&rdo;&ldo;好,工作结束后,等我去接你。&rdo;☆、何用待从头(1)她本打算下午回学校,因为季成阳的这句话,就留在了报社,继续整理并不急着要的资料。一页页旧报纸,被她翻阅的哗哗作响,这些都是很难在网上查阅到的新闻,因为年代久远,照片和措辞都显得很有年代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这些,总能让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坐在客厅沙发上,翻阅爷爷的报纸。《参考消息》、《北京晚报》,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两份报纸的名字。现在仔细想想,她从没读过什么适龄的东西。除了繁体版的格林童话。那是遇到季成阳之前的童年。遇到他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和他有关。时间分秒滑过,快要到五点的时候,有人打电话到资料室,让纪忆出去一趟,有访客来找。她很意外,没想到季成阳提前到了,于是匆匆在借阅登记上签字,抱着一叠报纸走出去。因为走得急,也没来得及回办公室放好报纸,就这么抱着,去了大厦二层。这里是报社员工专门用来休息,或是招待外来访客的。她走进去,就碰到好几个同事和各自的朋友,招呼着,走过玻璃门,脚步猛地顿住。不止她是如此反应,基本进出的人,都会在看到身穿军装的人时,脚步停一停。纪忆不太敢过去,脑子里白茫茫的,愣愣地杵在门口。直到,坐着的两个人看到她。三叔微微点头,对她招手。她这才走过去,将报纸放在玻璃桌上,坐在了三叔对面。&ldo;西西,恭喜你,&rdo;三叔看着她,&ldo;最近刚才听说你通过了国家公务员考试,进入外交部的面试。&rdo;从小到大,她和这个叔叔的交流不多,只是逢年过节时会见一两次。乍听这句恭喜,她不知如何回应,好像只能说:&ldo;谢谢三叔。&rdo;接下来的对话,主要围绕着这件事展开。大意是,最近也是有二叔的好友提起,偶然看到面试名单,发现纪忆也在其中。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家里人都很惊讶,毕竟纪忆自从高中毕业开始就很少回院儿里,各人所知的近况也不过是她在外国语大学读书。细算起来,也是数年前知道的消息了。纪忆父亲和这几个兄弟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又是唯一个不穿军装的,大家自然不亲近。从纪忆爷爷那里来说,老人家也认为,帮着养孙女养到高中毕业已是仁至义尽,总不能读大学还要老辈人去供,所以这几年,也默认了她的疏远。当然,听到她近况还算不错,也都表示很高兴。所以就主动获知了她的一些近况,按照三叔的话就是,&ldo;顺路&rdo;经过她的是实习单位,来看看她。&ldo;你是今年大学毕业?&rdo;三叔回忆。&ldo;研究生毕业。&rdo;纪忆轻声纠正。&ldo;哦,很不错,外交学院。&rdo;三叔对这些地方大学并不熟悉,只是口头上这么赞颂了句,其实并不知道外交学院是个什么学校,&ldo;我听说,你小学同学有好几个在清华和北大读研究生,拿到毕业证以后就是副营级。你们这些孩子都很不错。&rdo;她低头,喝着自己的矿泉水。她小学同学大多念的是军校,那种军校的定向委培和她完全不是一种教育体制。不过她想,三叔对这些并不会感兴趣,也就没解释。很枯燥的谈话,维持了半小时。她忐忑等待着,接下来还有什么内容,是今日真正的话题。三叔在准备离开前,终于:&ldo;还有,我偶然听说这件事季家也对你有帮助。你从小到大麻烦了他们不少,如果有什么困难,还是尽量向家里人开口,外人终归是外人。&rdo;纪忆似乎听懂了,却又存着侥幸心理。甚至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和季成阳究竟算什么。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不被外人所知的隐秘的感情,被深埋在四年前,然后呢?他忽然归来,重新进入她的生活,她不舍得避开,就这么有些自我放任地和他见面,偶尔吃饭。算不算和好,她都不知道……就在她仍旧侥幸地,想要给自己找借口,像是小时候回避二嫂的善意提醒一样应对时,三叔却很直接地说出了最终要说的:&ldo;有些事会造成很差的影响,在我们这种家庭绝不允许发生。你也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认为,点到为止就够了。&rdo;说完,三叔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她愣住,不及反应,失措地站起来。就在门推开时,有个穿着一身黑衣,带着黑色帽子的高大身影走进来。三人错身而过,三叔和季成阳却又都同时停下脚步,认出了彼此。他们本就只相差三四岁,是同辈人,也算得上是同龄人。两家如此交好,年少时在一个大院儿里也曾有过不少交集。甚至学生时代,坐过相同的校车,在篮球场上较量过,也在长辈的饭局里闲谈过。此时突然重逢,又是在这个地方,在和纪忆经过一段暗示性的谈话,三叔显然有些不快,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礼貌,和季成阳寒暄了两句,有意提到了他的那场婚姻:&ldo;怎么,不打算在国内补办一场婚礼?毕竟已经回来了,算是对各位长辈有个交待。&rdo;季成阳说:&ldo;私人事情,不必如此麻烦。况且,我已经开始办理离婚手续。&rdo;三叔很快地看了站在不远处的纪忆一眼,勉强笑:&ldo;好,我先走了,有时间见。&rdo;说完,重重地拍了拍季成阳的肩膀。季成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她离开报社,正是下班高峰时段,在地下停车场还先后遇到了开车离开的主编和何菲菲。主编是明显揣着明白当糊涂,嘻嘻哈哈地问季成阳怎么和日本鬼子似的,&ldo;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rdo;,就这么把报社新好员工拐走了?何菲菲倒是见鬼了一样,不停说着:&ldo;季老师好,真是好久不见了,不知道最近老师忙不忙……&rdo;眼睛却滴溜溜转着,一个劲往纪忆身上跑。等纪忆坐上季成阳的车,很快就收到何菲菲的短信:这怎么回事儿?明天如实汇报啊!纪忆心乱如麻,没有一点力气应付这种调侃式的追问。刚才发生的事,仍旧那么清晰。那种感觉,像是多年前站在爷爷家的客厅里,被很多双眼睛盯着,质问着,怀疑着。眼前的二环路已经拥堵不堪,她隔着车窗,看着窗外那车灯汇聚成的灯海,甚至都忘了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就坐着,左手无意识地拧着自己的右手手指,用了很大力气。手指关节都被她拧得发白,她却不自知。只是茫然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左手被强行拉开,她惊醒,视线从窗外的车海移向他。季成阳已经握住她的那只手,放在两人之间的自动挡上。&ldo;今晚我带你见一个人,你应该会很高兴,&rdo;季成阳没有问她任何问题,反倒将话题转到轻松的地方,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他就这么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握着她的手。&ldo;我认识的吗?&rdo;她的所有感知,像是都汇聚到了被他握住的手上,不敢动,声音也变得轻悄悄的。&ldo;是我们两个都认识的人,&rdo;他回答,&ldo;不过我怕你可能会认不出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