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气又好笑，扯开他的手：&ldo;这句话，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顾医生。&rdo;毛巾拿到浴室冲洗干净，她随便洗了个热水澡，再回到卧室他已经快要睡着的样子，只是走过去的时候，能看到他的眼睛在看着窗外。震耳欲聋鞭炮声中，她掀开羽绒被，紧靠着他的身子，陪他坐着看外边越来越醒目的焰火。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被子里找寻他的手，然后握住，顾平生收回视线看她：&ldo;还不睡？&rdo;&ldo;我还想问你呢，你是不是一喝酒就精神特别好？&rdo;童言笑眯眯地，&ldo;平时这个时间，如果不是加班的话，你早就睡了。&rdo;她说话间，腿已经搭在他的腿上，舒舒服服地找了个睡姿。&ldo;不要乱动。&rdo;他好意提醒她。她不怀好意，刻意轻蹭着他的腿。顾平生轻易就捉住她的脚踝，她马上乖乖静下来，转移开话题：&ldo;你为什么特别喜欢蓝色？&rdo;刚才挂毛巾时候，终于发现浴室的所有东西，都是深深浅浅的蓝色，平时不觉得，真要留意起来才发现真是多的不能想象。&ldo;从心理学来看，蓝色一般是忧郁、心情不稳定的表述，&rdo;顾平生用简单的语言，做着自我剖析，&ldo;所以你可以发现be的复数，bes就是忧郁的意思。&rdo;童言只是笑，琢磨他的话：&ldo;太多的be就是bes，复数的蓝就是单数的忧伤，&rdo;这句话还真是说得牙酸，&ldo;再说下去，我们都要变身文艺青年了。&rdo;&ldo;这只是心理上的简单分析，&rdo;顾平生也在笑，&ldo;真实的答案是，以前我母亲特别喜欢用这个颜色，从小到大习惯了，就始终没有改。&rdo;她颔首，侧搂住他，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好像老天真的开始眷顾了，那些未曾想过会解决的问题，都开始慢慢地解开。明天就要去他外公家，大年初一应该会见到很多人……很多没有见过，但未来都会是家人的人。顾平生的外公家，她只去过一次，还是在老人家不知道的情况下。这次再去却是郑重其事的见长辈，童言坐在顾平凡的车上，一路上都是紧张兮兮地，不停问平凡各种事情，原因是顾平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ldo;我问他今天会有谁在，他说不知道，我问他你家亲戚多不多，他说也只见过几个……我问他你外公喜欢什么话题，他也说不知道……&rdo;童言说着说着就郁闷了，&ldo;平凡姐，你说我能不紧张吗？我都紧张的跳车了。&rdo;顾平凡听得笑死了：&ldo;别紧张，他说的都是大实话，我家那些亲戚都是逢年过节才来，可是他又不在国内，当然不知道。我爷爷喜欢什么？我在他身边从小到大，到高中毕业才离开，你问我就好了。&rdo;&ldo;嗯，那你说，&rdo;童言虚心请教，&ldo;是喜欢活泼的小孩，还是喜欢文静的？&rdo;&ldo;说不好，我甚至觉得他老人家什么孩子都不喜欢，&rdo;顾平凡故意逗她，看她怔愣的神情，马上又安抚，&ldo;他喜欢善良的孩子，你要相信老人的眼睛，基本这个孩子外表什么样子都不重要，老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真正是什么样。&rdo;善良？还真是虚无缥缈的词……&ldo;他早年在文化局做，属于比较严肃的那种人，习惯就好，&rdo;顾平凡回头看了她一眼，&ldo;没关系，还有我和tk呢。tk不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我爷爷反倒最疼他，只不过平时嘴上不说罢了。&rdo;她嗯了声。&ldo;不过我爷爷这几年都在病着，精神和心情都不是很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rdo;她倒是意外了，看顾平生：&ldo;你外公生病了？&rdo;他颔首：&ldo;两年前做的肝移植手术，虽然成功，但肝肌始终很高，没停过透析。&rdo;童言心有些沉下来，虽然不知道没停过透析代表什么，可是光是这两个字，就知道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了。可是顾平生却始终没有告诉过她。她想问他，又不想当着顾平凡的面，最后只是悄悄地拉过他的手，在手心问他：why写完偏过头去看着他。他似乎猜到她一定会问，只是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说：&ldo;回家再告诉你。&rdo;她颔首，没再追问。顾平生家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和气，看到童言后，还有两个阿姨忙不迭笑著说红包少带了，弄得她反倒更不自在了。幸好顾平凡一个劲地替她说话，说小女孩那段时光里（3）平凡妈妈拍了拍她的肩膀：&ldo;没关系，没关系。&rdo;她根本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又何须安慰？只是冥冥中有些预感，楼上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这样的猜想很快就得到了应征，当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她和平凡妈妈同时抬起头，顾平生独自沿着楼梯走下来，很明显的，额头上有被人草草贴上的纱布。白色的纱布，用白色胶带贴着。白的触目惊心。她几乎就傻在那里，看着他走下来，走过来，停在自己的面前：&ldo;言言，我们回家。&rdo;童言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最后只是点点头，不做任何追问，跟着他往大门的地方走。刚才顾平生从楼梯走下来的时候，灯光突显的苍白冰冷，让她想起了很久前初见他，很年轻的大男孩靠着雪白的墙壁，坐在地板上，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拿着单薄的白纸。那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全世界都和他没关系。只有自己和他是同样的。来时是坐的平凡的车，两个到马路上想要拦出租。北京的出租车本来就很难叫，大年初一的上午更是难，幸好童言很熟悉从这里到家的地铁线路，拉着他的手，笑著说：&ldo;顾老师，顾医生，顾律师，我们去坐地铁吧？我记得你还没坐过。&rdo;顾平生轻吁口气，笑了笑：&ldo;好。&rdo;童言温温笑著，就在走下地铁时紧紧攥住了他的手。不知怎么的，心就开始加速跳起来，像是把刚才的惊吓释放出来，好几十级台阶走下来，已经发虚。从家里到工作的地方，只需要坐公交车。所以除了那次深夜她坐着地铁来找他，也有很多年没有认真坐次地铁了。非工作日，人不算太多。他们坐的这节车厢甚至还有些空位。最搞笑的是，有个门上的玻璃不知道为什么破了，草草被报纸糊上，地铁速度太快，只听得哗啦哗啦的声响，在耳边飘来荡去的。两个人的位子是在这节车厢的最右侧，她靠在车厢壁上，时不时地飘着视线看他。顾平生察觉她的视线：&ldo;我刚才和外公有了些不愉快，他这两年精神不太好，脾气有些大，&rdo;他终于指了指额头，有些无奈地笑著说，&ldo;幸好家里有这种常备的东西，也幸好有平凡这种没毕业的医生。&rdo;他的语气很轻松，轻描淡写的。和童言猜想的倒是差不多，她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才说：&ldo;是不是因为我？刚才来的路上平凡说起你外公生病，已经这么久了，你一直没有提到过。你当初在上海教课的时候，经常会说家里有事情，是因为外公吗？&rdo;她算着时间，这些时间都是重合的，自己家的事情，他的事情，还有他家里的事情。根本就是一件接着一件……&ldo;他不喜欢我吗？&rdo;童言又问了句。恰好地铁停下来，是个换乘的车站，很多人大包小包地涌上来。无论环境有多嘈杂，他只是处在自己安静中，专注地看着她：&ldo;言言，这件事和你没有直接联系。是因为我母亲的事情，外公对师生关系的感情，非常排斥，有时候会有些偏激。&rdo;所有的答案，都不算太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