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所有衣服都塞进纸袋里，终于完成了换装。走出来时，顾平生正靠在化妆台边沿看书，银灰色的西服上衣已经脱下来，搭在了身边的空椅子上。或许是余光看到了童言，他抬起头看她，童言却马上移开了视线。自从上周日在地铁上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她就越来越失常。最明显的就是，她开始留意顾老师的每个细微动作。她发现他开车时喜欢用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只那么搭在上边，很好看；发现他每次拿话筒不像自己一样紧紧攥着，只是在左手虚握着，从容的很；发现他手臂上的刺青，真的是个英文名字，而且是他自己的字迹……&ldo;童言无忌，&rdo;耳麦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周清晨说，&ldo;让化妆师来1号演员休息室，先给要登台的各学院老师化妆。&rdo;童言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清晨从三点开始就让她戴着耳麦，显然把她当免费传声筒了。她看化妆师：&ldo;1号休息室，周主席找你。&rdo;化妆师忙不迭收好化妆包，最后还不忘感叹一句：&ldo;专属的晚礼裙就是好，童言，完美死了，我一会儿一定用心打造你，保准你和顾美人成为今晚的金童玉女。&rdo;说完就冲出了房间。因为化妆师没有关门，马上就有几个师妹跑到门边，笑著七嘴八舌：&ldo;师姐师姐，你毕业了，这裙子会不会留下来？&rdo;&ldo;师姐，我们能进来围观不？&rdo;童言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平生已经侧过身，恰好就遮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子，悄无声息地，弥补了一个错误。拉上了她腰侧，晚礼服的拉链。只是两秒的时间，七八个师妹就冲了进来，童言傻看向顾平生，他已经又靠回桌子边沿，拿起桌上不知道是哪国文字的书，继续看了下去。看那神情，倒像是认真思考的样子……到两个人都开始待场，站在幕布后时，童言才看着他说：&ldo;刚才……谢谢你。&rdo;顾平生看她脸都有些红了，用卷起的稿子敲了敲她的头，刻意说话轻了些：&ldo;童言同学，有些事是不需要，也不能道谢的。&rdo;童言本来就不好意思，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更是脸烫。好在，听了十几遍的开场音乐已经悄然响起了。方才还喧闹的礼堂，瞬间就安静下来。三千五百人的安静。她闭了下眼睛，让自己摒弃一切杂念。&ldo;童言，&rdo;耳麦里，周清晨的声音都有些发涩，&ldo;go，今晚，你是最漂亮的。&rdo;睁开眼的一瞬，舞台已完全黑暗。她一只手稍提起裙边，终于从幕布走了出去。很亮的追光里，她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身后顾平生的脚步，那么清晰。一共十二步，不多不少，看到了贴在地板上的银色标记。她站定，微笑着，和顾平生对视后，终于看向正前方：&ldo;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老师、同学，以及所有正在看网络直播的校友们，大家晚上好……&rdo;说完所有的繁琐措辞，她暗松口气，进入了正题，&ldo;我是08级法学院的学生，童言。站在我这身边的这位，是我的老师，同时也是我今晚的搭档，&rdo;她侧过头，微笑着看顾平生，&ldo;顾平生，顾老师。&rdo;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整个大礼堂就沸腾了。顾平生只说了三个字：大家好。声音从音箱传出来，竟然有些低冷的性感。&ldo;老天，&rdo;周清晨在耳麦里感叹，&ldo;这才是顾老师真正的声音啊……&rdo;童言也很是诧异，和彩排比起来，这才是专业级的。好在之后的话，都是顾平生的任务。她就这么站在顾平生身侧，听着导演室的连连感叹，唯一仅剩的那么些紧张都散了，气的直想骂人。&ldo;给我个词，形容我的未来师兄的声音。&rdo;&ldo;磁性。&rdo;&ldo;俗！&rdo;&ldo;性感。&rdo;&ldo;也俗！&rdo;&ldo;好听。&rdo;&ldo;你学物理的吧？连形容词都不会。&rdo;……直到追光灯暗下来，导演室才又开始鸡飞狗跳地进行节目调度。童言和顾平生不能回后台，只好坐在舞台旁休息。她看着他时，他刚才接过场务递来的矿泉水，随手拧开喝了口：&ldo;怎么了？&rdo;&ldo;顾老师是不是真的练过，或是学过播音主持？&rdo;他倒没否认：&ldo;多少学过一些。&rdo;&ldo;多少？一些？&rdo;童言长叹口气，&ldo;顾老师，你小心被套牢，以后都要做主持了。&rdo;因为顾平生的放松，不止是她，连幕布后一堆等着上场的剧社演员都减压了。艾米在不远处夸张地对着童言和顾平生做了一个&lso;捧心&rso;的动作，童言被逗笑了。她第一次做主持时，曾经非常诧异，为什么后台像菜市场一样热闹，除了不能高声叫喊，基本什么声响都有。后来一次站在台下才发现，音箱的声音足以遮盖一切。所以每次晚会，都能形成两个迥异景象。新手紧张的大气不敢出。老手蹿上蹿下闹腾……她喝了口水，耳麦已有了声音：&ldo;《withoutyou》，赵佳南就绪。&rdo;现在的节目是交响乐团的，所以这首《withoutyou》是不需要串场的，直接在交响乐团谢幕后，为赵佳南伴奏。所以她只是听着，继续休息。&ldo;靠，&rdo;周清晨忽然爆了粗口，&ldo;废了，童言，出大事了，你救场子。&rdo;……她心咯噔一下，可这是单向接听，她根本问不出出了什么事。前台幕布开始缓缓降下，这个节目彻底结束了。等到幕布遮住交响乐团，就是下一个节目的开始……&ldo;童言，下两个节目没准备好，交响乐团来不及通知了，你08歌手大赛唱过这歌，换你上。&rdo;她彻底懵了。幕布已经降下来，钢琴的前奏悄然响起，音符跳动着，一个个落在她的心尖上。&ldo;上啊。&rdo;……就在她终于狠心站起来时，已经错过了第一句。舞台的另一侧，沈遥似乎察觉到没人唱，马上就即兴加了一段前奏。然后，再悄然过渡到了最开始的舒缓节奏……&ldo;noicantfetthiseveng&rdo;童言举起话筒，来不及走出幕布，就已经唱出了第一句。后台瞬时安静下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震惊了。&ldo;oryourfaceasyouwereleavgbutiguessthatsjtthewaythestorygoes……&rdo;黑暗中，童言似乎看到了顾平生的眼睛。只那么一瞬，她已经伸手掀开幕布，走上了前台。一道银色的追光，在落下的瞬间，场内也安静下来。半秒后，整个大礼堂都被一阵巨大的尖叫、惊呼和掌声充斥着，几乎听不到伴奏。节目单是早就发下去的。谁都没想到，最后是晚会主持亲自上场。她按照本该有的安排，边低声唱着，边走到沈遥的钢琴旁。然后……看到了沈遥抿嘴的笑脸。副歌过后，整个交响乐团开始伴奏。童言暂喘口气，就看到沈遥抬起头……无声用口型说：&ldo;高|潮准备，一、二……&rdo;&ldo;icantlive&rdo;她刚才唱出半句话，一个清冷的男声瞬间就贯穿了全场。&ldo;icantliveiflivgiswithoutyouicantliveicantgiveanyore……&rdo;童言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舞台另一侧走出来的顾平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西装外套，就像是第一次在课堂上的样子，竟连领带也解了下来，随意的握着话筒。只是微微笑著，很慢地，很慢地，从黑暗中向自己走来。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悄然比了个手势，她马上明白过来。只放下话筒，安静地，站在追光灯的光圈中，看着半明半暗的他。&ldo;icantliveiflivgiswithoutyouicantliveicantgiveanyore……&rdo;高｜潮过后，所有伴奏都停下来，沈遥仍弹奏着，完美配合上顾平生的声音。&ldo;noicantfetthiseveng&rdo;他悄然成为了主唱。一个手势，她已经拿起话筒，低声伴唱。每句过后，她总会再次重复，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