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抽回自己的手,&ldo;没了。&rdo;包扎完伤口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ldo;你让我找的那个人……&rdo;陈慕白忽然开口却是留了半句去看她的反应。&ldo;不在了是吗?&rdo;顾九思苦笑了一下,陈铭墨既然已经开始试探她,必定是开始动手了,她如今也不再报什么希望了。她不是爱哭的人,她从来都知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刚才在书房里不过是她濒临崩溃的失态罢了。虽然这么说,可她的眼圈还是红了。&ldo;还没查到。&rdo;陈慕白很快补充了一句,&ldo;你让我找的那个人还没找到。你就不想再见他一面了吗?&rdo;顾九思转头去看窗外漆黑的夜幕,轻缓平静的开口,&ldo;我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从我当初选择进陈家,就没再打算再见到他。不对,不是我选择,是我根本没有选择。&rdo;陈慕白试探着问了一句,&ldo;他是你什么人?&rdo;顾九思阖了阖眼,&ldo;我父亲。&rdo;说完这句之后顾九思便不再开口,无论陈慕白再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被外界打扰。陈慕白看着她开始皱眉,一个人最怕失了精神,那才是致命的。陈慕白瞥见地毯上躺着的一副扑克牌便拿过去,&ldo;我们赌一局,如果我赢了……&rdo;顾九思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ldo;你怎么可能赢。&rdo;叱咤风云的陈慕白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践踏,还是被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不屑一顾的践踏来践踏去践踏来践踏去。他颤抖着双手开始洗牌,深吸了口气,&ldo;我们来玩最简单的,每人从里面抽张牌比大小,抽十次,只要我赢一局,就算我赢。&rdo;顾九思看他一眼,&ldo;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说得出来。&rdo;陈慕白再次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再次颤抖着双手把牌平铺开来,&ldo;谁先来?&rdo;顾九思很久没和别人赌过牌了,虽说陈慕白的规定不平等,还是勾起了她的兴趣。陈慕白一张一张的抽,然后一次一次的输。顾九思看似是故意的,每次都只比他大一个数,几局之后陈慕白觉得自己的尊严已经不复存在。他适时打住,&ldo;停!我们换个玩儿法,我从里面抽几张牌,你来猜,只要猜错一张就算我赢!&rdo;说完也不给顾九思拒绝的机会就抽了五张牌出来,抬了抬下巴示意顾九思说答案。顾九思一脸怜悯的看着他,一张一张的说出他手里的牌,看着陈慕白的脸色一下一下的变着颜色。可她话音刚落,陈慕白忽然把牌扔出来,大笑起来,&ldo;你输了!最后一张不对!&rdo;顾九思皱着眉看着最后那张牌,有些气愤,&ldo;你藏牌!&rdo;陈慕白一点儿也不知道脸红,一脸坦荡和好奇,&ldo;哎,你怎么知道!&rdo;&ldo;这是我的牌,这张牌早就被我抽出来了。&rdo;&ldo;你不早说!重新来!&rdo;顾九思按住他,眉头紧锁,&ldo;你到底想干嘛?&rdo;陈慕白瞬间敛了神色,眉宇间也正经了起来,&ldo;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rdo;说完率先站起来。顾九思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陈慕白也恼了,&ldo;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不威胁你你不舒服是吧?非得被威胁才听话吗?就算你要走要去死,听完我的话还能晚了不成?&rdo;顾九思有一个优点,就是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如果别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她基本都会照做。陈慕白带着她上了阁楼,在此之前,顾九思一直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阁楼里没开灯,一片漆黑。今晚天气很好,可窗外的月光和星光照进来也还是一片昏暗。顾九思本能的站住,到处摸索,&ldo;灯呢?&rdo;顾九思怕黑,就算是睡觉也要留着光源。陈慕白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轻车熟路的走了几步好像是坐在了什么地方,然后才回答,&ldo;没有灯。你右手边五步左右有张凳子,你可以坐那儿。&rdo;顾九思还是觉得心慌,转身打算回去,&ldo;那你等一下,我去拿手电。&rdo;&ldo;有的时候待在黑暗里会让你轻松安心很多,你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你,不必伪装,不必害怕,也没有那么累。&rdo;他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落寞,他的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今晚的陈慕白有些反常……有些反常的温柔。或许是夜光太柔和,让他的阴郁和孤傲全都褪去,似乎这才是最真实的他。顾九思尝试着往旁边挪了几步,很快便触碰到陈慕白说的矮凳。陈慕白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才缓缓开口,&ldo;其实今天晚上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是我有私心没有提前告诉你,我没想过你的反应会那么大,如果我提前知会你一声,也许就不一样了。&rdo;他也是不确定的,他也想知道顾九思会不会帮他。一时间顾九思很局促,这样的话不是陈慕白会说的,他一向是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的。他有几乎完美的容貌,显赫的家世背景,狠辣决绝的心思手段,本该就是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可是他现在在干什么?况且她也并不全是因为今晚的事,只不过情绪早已积满,今晚出现了导火索,便全部发泄了出来罢了。陈慕白的声音继续响起,&ldo;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想离开陈家的人里,至今我还能看见的就只有陈慕北一个。可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年陈慕北的悲剧我不想再看一遍。所以,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rdo;其实陈慕白的声线很是低沉,平心静气说话的时候最是悦耳勾人,特别是在黑暗中,更加蛊惑人心,让顾九思躁动不安的内心忽然安静下来,静静的听他说着。&ldo;当年也有个女人想离开陈家,带着她的儿子离开那个牢笼,可陈铭墨不允许,他身后的陈家也不允许。他们把那个女人和男孩分开关了起来,没有对男孩做什么,可那个女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每天给她注射药物,后来她疯了……再后来她死了……自始自终都没有动那个男孩一下。那个女人死后的第二天,陈铭墨站在王府花园门口对那个男孩说,你可以走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女人凄惨的叫声……&rdo;☆、30陈慕白还记得,当年那个风雅清瘦的少年是怎样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最悲惨的几个月,每每那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他都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隔着窗户在陈慕白面前低吼哭泣。那个时候的陈慕白比他更加年少,年少到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人,以至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自从陈慕白开始懂得他不能有软肋。被人捏住七寸,生不如死。就算真的有,他也要亲手斩下。可是他却不知道,软肋之所以是软肋,就是因为你舍不得斩下,就算是痛彻心扉也不舍得。说实话,深宅大院里的黑暗顾九思不是没听过,可是却是第一次听陈慕白讲起。她一直以为他不屑一顾的东西,也曾给他带来震撼。或许是顾九思很久没有动静,陈慕白以为她不信,便开口解释,&ldo;你放心,我不会拿这样的事来骗你。那个男孩叫陈慕北。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脱离陈家并且还好好活着的,可是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如果你让他回头选,他大概会选择继续留在陈家。&rdo;顾九思知道,陈慕北就是陈簇。她见过陈簇,温和儒雅,穿着医生白袍的时候笑起来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样一个清致的男人会有那样一段经历。陈慕白的声音越来越苍凉,&ldo;我没有吓唬你,陈铭墨最狠的地方就是他不杀人,他诛心。如果你真的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可以受他胁迫,那是最幸运的了,受苦的只会是你自己,不会连累到其他人,你还不会太难过,不会痛彻心骨。可是如果不是,他就会想出最残忍的方法去对付你的软肋。离开陈家,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至少,现在不是。&rdo;黑暗中的陈慕白温和耐心,最后几个字说得犹豫,似乎不再是那个飞扬跋扈强人所难的陈慕白,似乎他只是在和她商量,给出最中肯的建议,却触动了顾九思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她哭得很小心,连啜泣都谈不上,只是呼吸乱了。但是陈慕白却知道她在哭。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丰盛的东西,当它在一个人脸上聚集的时候,周围的人是会闻到的。对悲哀的敏感大概是人类的天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