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开春,皇帝尊从太后懿旨,选新妃充盈后宫。
姜昀这日受新妃朝拜,告诫一番便打了众人离去。
这日响午,姜昀正迷糊入睡时,听见殿外训斥声,听着语气,恍惚间以为苏桃回来一般。
姜昀打起精神,听清楚是采薇训斥一个做事大意的新来的宫婢。
采薇训斥完,进去殿内,见姜昀脸上困倦,泡了一壶新茶。
姜昀抿了一口,心中略略酸涩“从前苏桃怎么教你也教不会,如今泡的茶是越来越有她几分手艺了。”
采薇刚笑了笑,姜昀道“这茶以后不要再泡了。”
采薇见姜昀眼里有着丝丝难过神色,心里也是有几分苦涩难言。
采薇温声道“奴婢就是怕照顾不好娘娘,娘娘,休憩一会吧,等会小殿下醒来,又要折腾了。奴婢去把小殿下醒来要吃的粥再煮绵绸一些。”
姜昀见采薇离去的身影,轻叹一声,采薇拒了落十的婚事,劝了许久,姜昀也劝累了。采薇说要留在姜昀身边细心照顾一辈子的话,也是说倦了。
自从苏桃去世,采薇以前毛毛躁躁的性子越静了下来,做事细心谨慎,事事都好,就是眼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彩,每每到了上香时,都难免要双眼红润一会。
正入十二月寒冬,冬雪绵绵不尽,姜昀站在白雪琉璃瓦下,披着大红细毛凤纹斗篷,手里拿着手捂,正贪看雪中红梅绽放的美景。
冬日寒冷,周围冷冷清清的,只有这红梅妖娆地绽放勃然的花瓣,开的艳丽火热。
不久姜昀便见一衣着青黛烟披风女子正在红梅旁起舞。
采薇道“是婉美人,早就听闻婉美人善舞,今日这雪地起舞可真是压过这一片红梅了。”
姜昀看了一眼低声道“听说二哥哥又添了一位千金。如此,二哥哥儿女双全,又得了一闲职,日子可算是过得称心如意了。”
采薇笑道“二公子生了女儿,老太太也是高兴。”
姜昀双眸略略失神,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当初为何太后不召见她母亲,与年幼的她进宫里。
采薇会意道“那也是老太太想的,二公子与二夫人是个拎得清的,断然不会教小小姐一些攀龙附凤的东西。”
姜昀浅浅道“万般皆是缘,老太太想的,且看看造化如何吧。”
元庆年六月,大齐太后崩在六月紫藤花绚烂盛开的时节。皇帝悲恸万分,举国齐丧,尊太后为圣元皇太后。
圣元皇太后死前当着姜昀的面嘱咐皇帝,要重江山社稷,唯一所愿,便是望皇帝康健,愿皇帝能看在她颜面上厚待皇后与太子。
随后便遣退了姜昀,独留皇帝一人细说。
这日,皇太后入葬陵寝,皇帝因先帝原有废后,先帝在世时,皇太后为贵妃,并非皇后,若故不能与先帝死后同穴,免坏了老祖宗规矩。
良太妃一身丧服路过那紫藤花,一旁秋菊道“这花先帝在世时就为太后种下的,如今太后也随先帝去了,这花却还是在。不免让人生出感叹,羡慕先帝与太后的情深意笃,惋惜如此恩爱,百年后依旧不能同穴而寝。”
良太妃抬头看了看这紫藤萝攀在枯树上,开的灿烂夺目“有什么好感叹的,不过是一树花罢了,这其中烂漫不过是旁人臆想,其中是苦是甜,除了品尝之人,谁又知道。”
身后不远的姜昀听良太妃一番感慨,伸手接住一片落花,花香浓郁扑鼻。
太后留着这一树紫藤萝,想必也是有些眷恋的,又兴许并非是眷恋,而是时刻提醒自己需要清醒一些什么。
后宫里,有得必有失,从来都不由人。皇帝不让皇太后与先帝同陵寝,姜昀细想,应是皇太后死前特意嘱咐皇帝的。
她姨母皇太后算是了却一生,得了善终,她姨母在深宫苒苒光阴数十载,所得的多,还是所失的多?
姜昀望着这一树紫藤花,只是回想自己短短的人生便恍然如梦。
人越走越少,心是越走越硬了。命里多舛不定,半点不由人。
每每路过凝着这越墙而出绽放的紫花,总是忍不住深思,到底是墙院内的羡慕出了墙外的,还是墙外的羡慕远内的……
再过三年春,皇后生下嫡出公主,皇帝大喜,偏逢平定侯府世子舒启笙率兵击败北岐三次大捷,北岐退三城,甘为附国,百年向大齐俯纳贡,封嫡出公主位清乐公主……
姜昀看着睡篮里的清乐,一旁手里托着下颚打起盹……
梦里姨母,母亲,玉芝,苏桃身影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
皇帝进去殿内,替姜昀披上微薄的披风。
姜昀醒来,见皇帝正看着清乐,见姜昀醒来,桃花眼里满是宠溺。
“是朕扰了你?”
姜昀细笑摇头。
细细长长的岁月,如若都这般静好如人意,该是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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