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陈老虫汗流浃背的提着硬弓,挎着胡禄,潇潇洒洒的走到了居住的平西堡门口。
平西堡虽说只是一个堡,但实际上规模很大,叫平西城也是可以的。
此堡地处河湟谷地腹心,大通河谷地,是青海、大非川乃至巴塘高原和陇右交通的关键点。
虽然海拔高了些,但降水充沛还有大河滋润,因此虽然田地不多只有五六万亩,但都是高产田。
草场面积则多达近五十万亩,且俱是十分优良的高原牧场。
平西堡一共有三百户余户人家,如果把草场也折算成亩的话,户均拥有的地,高达一千五百亩以上。
如果再算上平西堡优越的地理条件能带来的大量商贸收入,起码还能给户均增加两三百亩的样子。
这份豪富,放在这个时代,那绝对是天上地下都少有的条件了。
事实也是如此,平西堡富裕和他们的战马、肥羊一样,名扬天下,连东京的皇帝都知道。
而能在这平西堡中居住的,无一不是有背景的。
堡中的老一辈,老资格的可以追朔到张圣人初定凉州时代,加入再晚的,也就是平定静难军党项李氏时期,再晚些是没资格分到平西堡了。
但即便堡中人身份都不低,陈老虫还是很自豪的,因为他加入的更早,更因为他是瓜州人,是归义军出身。
他的堂兄陈三郎,还是元从一百零八将之一,只是很可惜,跟着圣人远征天竺时,病逝在了曲女城。
而且这堡中,除了他们陈家以外,其余三姓则是张、李、刘。
在如今的河陇地区,张周的张,李唐的李,两汉的刘,是非常典型的姓氏。
但凡在河陇地区遇到这三姓之人,他们不提祖父、曾祖父是谁,一出口就是魏晋甚至两汉的,没跑了。他们家一定是嗢末人或者直接就是吐蕃、诸羌、党项、吐谷浑诸族,改成汉人的。
所以,陈老虫一直很自豪,他们瓜沙陈氏是南朝陈的苗裔,标标准准的汉人高门,圣人的曾祖母就是陈家女。
所以在平西堡中,尽管大家都是汉人,但都隐隐以陈家为。
“老爷您可回来了,祭祀活动已经安排妥当,就等您来主祭了。”
刚到堡门口,一个肤色黧黑,口音奇怪的青衣仆役就一熘烟的跑了过来。
陈老虫很有气度的点了点头,拒绝了仆役想来帮他拿着硬弓与胡禄的举动,只让这个仆役接过他刚打的一只肥硕兔子。
因为陈老虫觉得,这些仆役不配是触摸他赖以生存的老伙计。
越往平西堡中走,就越多这种皮肤黧黑的仆役,当然也有皮肤不那么黑的。
这都是西平郡王父子从天竺搞过来的昆仑奴,而且还非常畅销。
嗯,李存惠父子几人现在可厉害大了,不但在天竺打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盘,还每年都要领着巴塘七府的府兵南下。
去掳掠些人口上来,然后贩卖给河陇地区的贵族和亲卫家庭们。
而之所以畅销,那是因为大周的百姓突然现,这些从天竺来的昆仑奴,除了跟岭南以南来的昆仑奴一样听话以外,他们还很勤劳。
种起庄稼来虽然比不上汉人,但是人挺聪明,能教的会,适应一段时间了,就能跟汉人差不多。
什么!有非常会种地,还挺吃苦耐劳,又胆小认命的昆仑奴?
这可把张周和河陇武勋们给高兴坏了,他们就是缺人种地啊!
这要不是张鉊不想让阿三哥的基因过多在河陇扎根,特意命大理寺和刑部制定条例,限制天竺昆仑奴到河陇的数量,估计以李存惠父子为的大周勋臣们,能弄几十万人到河陇地区来。
不过这条例一出,李存惠父子更兴奋了,这简直是官方在推高物价啊!
以至于现在,一个来自天竺正直壮年的男昆仑奴比他妈一头犍牛都贵,就是一个女昆仑奴,也跟一头犍牛价格差不多了。
而且他们还有了专属名称,在现在的张周,只有从岭南来,经过了严格训练的矮黑人,专门用于权贵人家中做奴仆的,才能被叫做昆仑奴。
而李存惠父子等勋臣从天竺弄来,走巴塘高原卖到河陇的农奴,肤色黧黑者为乌奴,肤色白皙些的素奴,也就是白奴。
时光如梭,现在是大周乾元三年,公元962年。
别误会,我张圣人还没有驾崩,只不过在绍明十四年,公元959年的时候。
东渡寻找东胜身洲的先驱者们通过沧浪之水北赤道暖流,回到了大周,并且带来了圣人预言的佛门至宝。
这件事,对于全天下的都是极大的震动。
中国人怎么说呢,其实也是迷信的,只是这种迷信更多的不是体现在对神佛的崇拜,而是体现在对天命和谶纬之言的流行上。
从最开始的大楚兴陈胜王,到后面的不用算不用看宣统不过两年半。
谶纬之言,一直是中国大地上极为流行的存在,就是平头百姓,办事也要讲究讨个彩头。
因此张鉊预言东胜身洲存在和佛门四宝,在此时人看来,这不是预言,而是谶纬之言。
而这玩意,往往又是跟天命绑在一块的。
其实这也是延寿和尚和慈贤法师只因张鉊几句话就生了心魔的重要原因。
因为在他们看来,张鉊这一波赌的就太大了,真要是赌输了,不但六法宗要轰然倒塌,张周的天命都会受到广泛质疑的。
张圣人这种人杰为什么敢下这种赌注,难道他真的全知全能,确实知道东胜身洲的存在?难道真有神佛?
在这种对自身信仰和学识的极度冲击下,延寿和尚与慈贤法师才倾尽一切毅然出海寻找东胜身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