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除了必要的吃饭洗漱,没人敢来惹他,此时又是谁,胆子这么大?萧远浚正要发作,只听外面那人赶紧道:「王爷,有封信是给您的。」「不想看,拿到书房去放着。」「好像……好像是原公子写的……」外面那人迟疑地说。萧远浚一跃而起,飞快地打开房门,夺过门外守卫手中的书信,颤抖着撕了印漆,展开信笺,信上的字力透纸背,挺拔俊逸,正是那人笔迹。他看了一遍,只觉得血液齐聚头顶,两耳旁边轰鸣作响,再也听不清一句话,仔细看那信上内容时,只觉得不信,但这字迹偏是那个人的,再是确然无疑。「原辰卿!你这个骗子!」信上每一个都像渗着血迹,刺痛他的眼,他大叫一声,只觉得胸口的剧痛再也难忍,气血翻涌,冲上喉间,他感到一股腥甜,一张口,血便如雨喷出。人摇摇晃晃,软软地倒在地上。一个月前「乖孩子,一个时辰后,你把这封信交给现在在原府外面要饭的叔叔,我给你一两银子,怎么样?」原辰卿站在小巷角落里,眯着狭长的眼睛微笑着,把手里的书信交给一个咬着糖葫芦,脸上脏兮兮的孩童,摸了摸孩童的头发。「好的,原叔叔。」那孩童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接过了银子和书信,转身跑掉了。他认得这个是原家邻居的小孩,而对面那个假扮乞丐,时常用莫测的窥探目光看着原府进出的人的,不是本地人士,很可能是远浚派来查探的人。他本来想回家一趟交代后事,但是萧远浚派人找他,让他烦不胜烦,家里没有对他重要的人,不过只是几个争权夺利的人而已,索性连家也不回了。离开王府后,他没回苏州老家,而是到杭州几个重要的商行去解决后事,商行的管事都是他的心腹,他留了遗书将自己的产业交给最可信任的钱管事掌管,如果五年之后,弟弟原烈成器的话,产业可交给他。杭州布行的钱管事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微笑不变的侧脸,低声说道:「少爷,你把真相告诉王爷,不怕他难过么?」原辰卿没转头,只是看着咬着糖葫芦的孩子蹦跳地走到远处。多年以后自己的孩子可能也会有这么大吧,可惜自己是看不到了。「他还小,就是再伤心,也总会忘记的。」想到萧远浚看到自己的遗书会有的表情,原辰卿有些茫然。他会伤心地哭一场吧?哭自己其实只是在利用他,在骗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生孩子,只是在享受他爱着自己的温暖……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会忘记的吧?那个少年曾经那样地爱过别人,既然会移情别恋爱上自己,以后……大概那个少年也会遇到另外一个人,再爱上那个人……但愿那个人不像自己一样,只想着骗他,从他身上吸取相拥的温暖而已。「可是他现在可能会很伤心……」钱管事苦笑摇头。几个月前他和原辰卿在京城议事,原辰卿和少年风流的永安王住在一起的风言风语也听到一些,不过他身为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尽管满腹狐疑,也从不多问。直到半个月前原辰卿忽然告诉他,他才知道缘由。「现在伤心也没办法了……」原辰卿苦笑一下,「永安王让那么多人来找我,无论我找什么借口都挡不住,早晚会被他找到。到时病发……」原辰卿摇了摇头,到时萧远浚找到自己,自己在他面前悲惨死去,死状实在是太难看了,一定会吓到他,就是萧远浚会变心,他也不希望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了,钱伯,我现在就去薛神医处,到了合适的时间便让薛神医设法剖开我的腹部,把孩子取出来,你让人到静溪山把孩子带回去养大成人,等萧远浚收到信的时候,可能我已经……已经死了。他如果想接孩子去养,便让他带走吧,如果他对孩子不好,你便设法再把孩子带出王府,一切拜托你了。」「少爷,剖腹产子都是分娩难产时才用,到底是瓜熟蒂落,没什么危险,如今强行将孩子取出,只怕孩子还没完全成形……」原辰卿苦笑一下:「我写信问过薛神医了。他说如果是八个月的孩子,要剖开小腹提前把孩子产出来,是可以保住孩子的。」只是母体会造成巨大损伤,性命多半是保不住。但自己总是要死的,多几天少几天也不必再去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