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把方棠溪看得和以前不同,在方棠溪面前自解衣裳,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方棠溪看到他修长健硕的身体后目瞪口呆,一副英雄气短的可爱模样。「刚才头发弄湿了,我帮你擦一擦吧。」蓝吹寒微微一笑,将他的发簪取下,用一块干的布巾给他擦头发。银丝柔软至极,缠在指间,彷佛再也牵扯不断。才擦干了头发,蓝吹寒仍有些留恋不舍,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方棠溪早就靠在床上睡着了,不由苦笑。方棠溪醒过来时,身上感到有些发热,似乎身边睡着个大暖炉,不由蹭了蹭,却发觉「暖炉」竟然会动。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却见蓝吹寒看着自己,目光幽深难解,不由心里一跳,立刻清醒:「你怎么在这里?」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蓝吹寒斜斜倚在床上,一手支着头看着他,似乎这么侧身躺了一夜。他长发披散如墨,软软落到身前,目光却是清净如水。「我睡不着。」方棠溪听他无辜委屈的语气,完全不像原来冷漠无情的样子,心里怦然一跳,道:「你在这里就能睡得着么?」「也睡不着……但是心情会平静下来。」他起身而坐,找了衣裳披在方棠溪身上,自然而然地给他穿衣系带,「棠溪,我们到江南去好么?毕竟我们在那里度过很长一段光阴,你到了江南后,或许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来了。」方棠溪微微一怔。他的心底其实并不那么迫切地找寻记忆,甚至隐隐有种抗拒,不愿想起那些或许不堪的往事。蓝吹寒之前和他有一样的意愿,他还以为两人在这方面取得共识,却不想蓝吹寒不知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甚至不惜将他掳到这里,劝他去江南。「我知道皓月居在江南……可是……」他对于江南,实在毫无印象了。「除了皓月居,还有很多别的地方。想不起来,我们就当是游山玩水吧,那也没什么。」「以前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想起来?」方棠溪发现他一直抓着自己的衣带不放,轻轻扯了扯,要从他手里扯出,却不想他忽然握紧另一端不放。蓝吹寒似乎有些出神,低着头继续给他系着衣带上的结,半晌才道:「雷凤章这个人我还有些放心,他任性胡为,你断然看不上他,但是凌采言他对你绝对不是兄弟之情。他出生名门显贵,又俊美善谈,和你性情极为相投,你和我在一起时半个月说的话也比不上和他半天那么多吧?」他从没有让人知道他的妒意,此时宣泄出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这种妒意化作烈火,烧得他的五脏六腑早成了焦炭,偏偏这个人,什么也不知道,还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跟别人打得火热。「你说什么啊?他才十六岁!」方棠溪受不了地大叫,「他对我就算不是兄弟,也只是大夫对病人而已,你想到哪去了!」「大夫对病人?哼!」蓝吹寒眉头一皱,冷冷道,「大夫摸病人的腿,怎么可能会摸那么久?还伤心惆怅得像得了相思病!」方棠溪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你若不信,当可找他来对质!」「你担心我害了他,所以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才相信么?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他找不到你而已。」蓝吹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我学了针灸之术,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再见到他。」方棠溪感到有种阴森森的凉意,虽然相信蓝吹寒不会骗他,但也忍不住有些害怕,心里忽然荒谬地觉得,以前该不会就是害怕蓝吹寒这种想法,自己才会偷偷地跑回家成亲……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照采言说的来看,自己对蓝吹寒其实用情至深,乃至于别人都看不下去。可是如果蓝吹寒说的是实情,采言对自己有那种想法,那么采言所说的话或许是夸大其辞,或是有失偏颇。「你眼睛眨来眨去的,在想什么?」蓝吹寒打断他的胡思乱想。「……我在想,这个世界上喜欢男子的人,应该没有这么多吧。」他讪讪道,「采言是官宦子弟,即使心有所思,也不会有所为。」「你能不能不要再想他了?」蓝吹寒有些不耐。「还不是你先提起的。」方棠溪嘀咕,「去江南就去江南好了,还商量什么,反正我不同意,还不是要去。」蓝吹寒脸上微微一红,带转话题道:「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连杭州龙井都没忘记,到了江南,大概会想起更多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