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那天和商隽说话时,虽是虚与委蛇,但不知是哪里说错,还是被商隽看出他的口不应心。心里惦记着一个人时,总是万分温柔,又岂会有半分杀意?商隽是个老狐狸,自然骗不过他。他不由后悔顾忌商隽乃是商氏族人,没有趁机痛下杀手,反被他倒打一耙。「你宁可信他,也不信我?」他已不知从何开口,只觉声音嘶哑难听,仿佛不是自己的。「你又不姓商,我为何信你?」商弈庭眼底略有几分讥讽之色,「赤舄璧没有藏在保定,可惜,让你白走一趟了。」「什么赤舄璧?」岑渊讶然,便即想起,这是北十八帮的三大奇珍之一,传说其中藏着一门惊天动地的武功,足可让人由武成圣,直到与天地同寿的境界。可惜赤舄璧辗转多人之手,除了给它的主人造成杀身之祸外,没有一个人看得出它藏着什么秘密。「你还在装傻么?我放出消息,说赤舄璧就在保定,这个消息知道的绝不超过十个人,而你偏偏就从保定经过,难道还不能说明真相?」商弈庭眼里杀机凛然。岑渊呆怔了半晌,还是反应不过来。他从不知道保定有赤舄璧,更没有听过这个传言,商弈庭也从来没对他提起。南征北战多年,经过手的宝物何止千万,他又岂会多看上一眼?会从保定绕道经过,只不过是因为那是山庄的一大分坛,既然路途不远,便可巡视一番。商弈庭从来不顾这些小事,他没办法,只好亲自去一趟。没想到世上当真有些事巧合至此。不,不是巧合!想到商隽那双仿佛毒蛇般的眼睛,他浑身一凉,去保定要赤舄璧的,可能就是商隽!只可惜自己孤身一人行路,竟没人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岑渊扯了扯嘴角:「我若当真要去保定杀人,又岂会告诉别人?」「你若没去保定,为什么会回来这么晚?」「七叔回来也晚,为何庄主不查他?」想也不想的,他就知道商隽不能及时回来。只是这一点,却是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商弈庭也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七叔是我商氏族人,他若是想要篡位,早就夺了浩然山庄的庄主之位,又岂会容我到今天?」昔日的浩然山庄岂能和今日相比,今日的天下,几乎可说是商弈庭一手成就,再加上他从旁辅助罢了。「庄主是信他,不肯信我?」「我为何要信你?」听到商弈庭的声音都是冷的,岑渊怔了怔,随后心底尽是凉意。他终于明白,不管他怎么分辩,商弈庭这次都没打算放过他,所谓的为赤舄璧杀尽保定分坛的下属,不过只是一个借口。没想到心甘情愿做他身边一条狗,任由他打骂凌辱,都不能消除他的疑虑。一直以为商弈庭不拘小节,所以才让自己处理庄中事务,但如今看来,商弈庭其实一直不放心他。故意装成不关心琐事,看来也只是想麻痹他。其实不是没想到的,只是一直把商弈庭当成当年那个少年,忘了他也会有权谋心计。或许是这天终于来临,他竟然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由笑了一笑,道:「你既然不信,我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商弈庭深恨他此时还能笑得出来,击掌三声,即刻便有一个侍女进来,奉上了一壶酒,盘中只得一个杯子。那侍女将酒放在桌上,敛衽一礼,便即出去。想必商弈庭怕泄露什么,所以特地让个哑女来伺候。到了此时,岑渊反而平静下来。收了北十八帮后,武林恢复平静,天下大半都是山庄的天下,从此之后,可说再也没有大事。即使再粗神经的人也会有所感应,所以他才会潜意识发现有危险,迟迟不回庄,可是到最后仍然会自投罗网。这样愚蠢的自己,简直就不是自己了。商弈庭缓缓道:「你才智武功高绝,想必山庄是容不下你了。如今既然有人怀疑到你身上,我自是不能一味地袒护你。如今只得两条路可走。第一条路,你从商家离开,从此不再说自己是岑渊,也不许再提岑渊这个名字,就当天下从来没有这个人。」商弈庭的意思,显然是希望他走得越远越好,从此不再介入他的生活。从此……他和宋鸣风双宿双飞。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冷风,他转头看了看窗外,闷热得几乎令人窒息,桌上那壶酒仍然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