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时头部剧痛无比,他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坐在床沿了许久,只觉得脑海中乱蓬蓬的有无数影子,依稀亲切,但又渐渐变得稀薄。惶恐地发现自己越想,就越是记不清了。依稀像是失去了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东西。有什么会比自己更重要?只要活着就成了。他冷冷地想着,却觉得偌大的房间尽是白色,白得刺目。「来人!」他叫了一声,立时便有侍从模样的弟子恭恭敬敬地进来行礼:「龙主有何吩咐?」龙主?他是龙主么?却又不知是哪一江哪一海的龙?他冷笑,凄厉尖锐的笑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龙主,你怎么了?」侍卫又惊又怕,纷纷跪了下来。他指着床上地上的血:「为何这附近带着血迹?」嘴角自然而然地噙着一抹冷笑,却让侍从更为胆颤心惊,忽然感到白龙主比起以前更高不可攀,冷漠疏离。「启禀龙主,萧泽萧公子和您为了玉蛟争斗,好像他受了伤,龙主将他带回来后,便让我等不得近前……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属下也不知。」「你战战兢兢的,在想什么?」「这个……」那侍从嗫嚅着不敢回答。「说!」「萧泽公子如今不见踪影,想必是龙主用岛规处置了他。」「什么岛规?」他皱起了眉头。那侍从冷汗涔涔而下,绞尽脑汁地想了片刻,答道:「萧泽公子虽是龙主的师兄,但如今龙主即位,他却胆敢和龙主相争,自然是犯了不敬之罪,当除以极刑,就是沉海也不以为过……」眼睛觑到床上斑驳血迹,想来是白龙主已将他师兄分尸沉海,大概是担心在四位龙主面前没了说辞,所以才找了自己为他作证。那侍从不由暗叹自己命苦,但能在寝宫伺候的人都有几分八面玲珑的才干,当即说道:「那萧泽厚颜无耻,又相貌丑陋,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多次轻薄玉蛟大人,玉蛟大人是龙主亲自提的位分,尊贵已极,等到下个月四位龙主点头过后,便能正式位列十二紫蛟,那萧泽算甚么东西,给玉蛟提鞋也不配……」白龙主听着侍从滔滔不绝,心中却有些不耐,打断了他:「行了,这些事别说了。」「是,是。」那侍从应了一声,又试探地道,「玉蛟大人问了,不知龙主甚么时候才拿名册去其余四岛,请四位龙主同意呢?」「这件事先按下吧,我头疼。」白龙主懒懒地道,「你先下去。」「龙主要用膳么?」「都说了头疼,你没听到么?」「是,是,属下让晚膳晚些传上来。」「让人把这里清理干净。」「是,是!」那侍从恭恭敬敬地退下,不知这位龙主此时仍然一头雾水。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自然是不能去见熟人的,等到形势明朗一些再说罢。他下意识地对那所谓的玉蛟没有好感,最好别见她。至于「萧泽」这个名字,提起时便令他心口发痛,像是撕开了一个大洞一般,多半此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若真是被自己所杀,也只能算他倒楣,不提也罢了。他在这坐了这么久,仍然没有人来寻他,多半他是没有半个亲人了。意识到这一点时,他松了一口气,与人虚应最是麻烦,最好不必和人相处。如今的他什么都记不得了,在这个地方就像一个外人。或许他本来就是外人,只是机缘巧合,借尸还魂在这具躯体上。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又何必在意?只管小心谨慎一些足矣。龙宫岛上的时日似乎无所谓痛苦哀伤,也并没有值得白龙主深刻记忆大事,时光转眼过去,又是一个七年。昔日颇显青涩的青年如今长成,俊美冷漠的面容竟有种慑人的光华,令人不敢直视。前事俱忘,他只能从典籍中查到他来自中原,然而父母过世,也不必时常回家,只需每年清明祭扫一番即可。在龙宫岛上,他也不需用以前的名字,被人叫惯了白龙主,便以此自称。这一日黄龙主到访,他虽不喜俗务,但五龙之中黄龙为首,他也只好在花厅应付。「三弟,你什么时候为我铸一口好剑?」黄龙主其实缠了他多日,被他拒绝后,仍然不肯放弃,「这么好的本事却不善加利用,岂不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