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之事一时掀起轩然大波,九重之上一声令下,雷霆手段,即要斩首七朝望族六百余口。当日朝堂上那窒息的感觉仿佛仍旧压在明真的肩上,然而,这年少的君主确是怒极。转眼过去十数日,初始的震怒暂时平息,冷静下来时,才发现真正让自己无法原谅的却是自己所有的兄弟联手将此事瞒下,独独留他一人蒙在鼓里。皇帝之位陡然让这年少的君主生出几分寒意,犹在这夜深之时,孤独的感觉便像刺骨的寒风一下,无孔不入。明真自记事起便是知道自己要继承这大统之位,是要高高端坐在那把椅子上,接受所有人的跪拜。这让他从小便娇纵惯了,习惯了从上方向下打量每一个人。他觉得,他天生便是要做这天下明真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笑过,嘴角的酒窝张扬著,鲜活生动,被他唤作&ldo;小瓶子&rdo;的内侍总管也不禁看得呆愣。&ldo;快去准备,莫要失礼,让他人小瞧了我明氏。&rdo;明真吩咐下去,声音却带著欢喜,尾音上扬,短促有力。待整个皇宫再次忙碌起来时,明真却怔怔地坐在烛火前,带著谁也不知的浅笑。这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也注定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明都,在这个夜里迎来了追捕已久的前太傅──江甫。江甫依旧是一身青色的袍衫,外面一件宽大的斗篷,将他从头到脚一丝不露的裹了个严实。黑沈的颜色与江甫并不相搭,凄寒沈重,只那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伤痛得不忍相睹。&ldo;太傅……&rdo;明念的声音里有一些哀求般的孱弱,站在江甫的身旁,似是手足无措。自从那一夜之後,明念便感觉出在两人之间刻意隔出的疏远,蒙纱一样看不真切。眼前的太傅站得离自己很近,却也再无法走近。&ldo;太傅,翻过这城墙便是都城,我带太傅过去罢。&rdo;说著,明念的手刚刚沾上江甫的衣袖,江甫便近乎本能地向後猛退了几步,似是惊吓。悬在空中的手僵在那里,许久才慢慢收紧成拳收了回来,藏在衣袖下,微微战栗。&ldo;我…只是想携太傅翻过去,都城城墙过百丈,不抓紧恐有意外……我、我没有别的意思……&rdo;&ldo;嗯。&rdo;江甫点了点头,明念这才扯出了笑,苦涩难掩。百丈高的城墙即使仰脖也无法窥视其顶,压下来的寒风让人几乎站不稳脚跟,极巍峨肃穆,让人无法目视。时常修葺的城墙很是平整,没有凸凹踩踏处,然而,在明念的眼里,想要翻越而过却是容易。伸手扣在江甫的腰间,微微用力,但只是这样,已经让他快要岔了内息。&ldo;会有些快,太傅还是闭上眼罢。&rdo;江甫依言闭上,明念这才深深一口吐纳,挥散杂念,提气而跃。百丈城墙顿时乖伏在明念的脚下,如履平地。明念一气跃上了十几丈方才点足借力,只是眨眼功夫已避开岗哨,翻进了内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