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在百官间穿梭,个子矮小的我,很容易在官员的隙缝里窜来窜去。这些官员可厉害了,数个时辰下来,纹风不动,直挺而立。想我坐着都闲累,他们站着却从不叫苦。众官员之中,有我的父亲,我的两位兄长。父亲是丞相,站于首前,大兄长是个武官,二十岁的他便封官为威武将军,为许多人所妒恨羡慕。二兄长是个文官,前年考了个状元,如今被分配到翰林院任职。父亲,兄长们各站一方,我爱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但父亲和兄长们从不曾侧目看我,好像我是个透明人,是一团空气。就算我伸手扯他们的衣摆,他们亦不理睬。有一次我恼怒,便往大哥的脚上狠狠一踩,只听大哥闷哼一声,却强忍着,丝毫不动。我泄气,嘟起嘴儿,踢了踢他,丧气地回到龙椅上。皇帝笑盈盈地捏捏我的颊。&ldo;顽皮。&rdo;我抚着微痛的脸颊。我哪里是顽皮了?我只想引起哥哥们的注意呀。除了早朝能看到我的亲人,亲近他们的机会少得可怜,他们竟然从不知把握,太令我失望了。可我也知道,若是他们敢在朝堂上理我,便要承受皇帝的怒气了,不,或许不是怒气,而是煞气!我,姓了朱,跟了皇帝,是皇帝的孩子,他的弟弟,他的所有物!即使我曾经是丞相的儿子,只要皇帝还在一天,我便不能与我的亲人相认!我在宫里玩了不到一个月,皇帝便逼我读书写字,跟他的几个弟弟一起学习。我诸多不愿,无奈皇帝哥哥的命令,不得不从。如今的他,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哪敢造次。这诺大的皇宫,只有他是我的亲人。第一天进宫中书塾,几个皇子都以好奇的眼神看我。我昂首挺胸,不把这些探索的目光放在眼里。太监领我坐于排于第一位的书案时,有位皇子终于出声了。&ldo;他是谁?怎么可以坐太子的位置?&rdo;我转头,只见我后排的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不满地怒视我。领我入座的太监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叫小安子,他尖着嗓子对那少年道:&ldo;霖皇子,这是皇上的旨意,奴婢只是尊旨行事。&rdo;他眼吊得高高的,显然不把少年放在眼里。那霖皇子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无处可发,只恨恨地瞪我一眼,我哪会吃亏,不客气地扬眉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当时不知太子之位有何重要,只觉得坐一回太子位置,跟太傅大眼瞪小眼也值了。我笑,笑得其他皇子都一愣一怔。他们傻呼呼地看着我的笑容,魂都不知丢哪里了。我耸耸肩,转身坐下。夫子咳了数声,后面传来几道失落的吁气声。宫里的夫子跟我家里的那些夫子一个模样,拿起书来,摇头晃脑的大谈阔论,待他讲得口干舌燥时,方闲出空档,要求学生将他之前讲的东西重复一遍,他讲了一大堆,谁记得清?所以,当他一开口时,我便开始补眠了。耳边嗡嗡,像有只蚊子在叫,由于每天要跟皇帝上早朝,我严重睡眠不足,这会儿偷得一点闲,自然急奔周公怀抱。正当我睡得舒服时,脚裸一痛,有人狠狠地踢了我一下。我惊醒,怒吼:&ldo;大胆,谁敢踢我!&rdo;课堂上静得出奇。我抬头,看到夫子铁青了脸,吹胡子瞪眼珠,我只瞥瞥他便甩过头,往后面的人瞪去。坐于我后排的霖皇子无辜地望我,嘴角的贼笑却露了馅。我管他是皇子还是谁,不悦地拍案而起,冲他怒喊:&ldo;你,为何踢我!&rdo;霖皇子皱眉,冷声说:&ldo;你好大的胆子,竟在韩夫子的课堂上偷睡不说还闹事?&rdo;闹事?我吗?韩子夫重重地甩下书,起身,严厉地对我说:&ldo;课堂上,王子犯错,一样要处罚,伸出手来。&rdo;我一愣,瞅着那一尺长的戒尺在空中弹了几下,发出&ldo;&rdo;声。心里寒了寒,我可怕死了这细长的东西,想我在家中时,老爱在课堂上捣蛋,夫子就毫不客气的赏我戒尺吃。身后有人在笑,看来那个霖皇子非常开心我受到惩罚。想不通,想我自小便是人见人爱,小孩子见了爱粘着我,比我大的人见了我爱叫我弟弟,喜欢摸摸我,可进了皇宫,尽招人讨厌。我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死活不要拿出来。韩夫子拿尺子在案面上拍了拍,愠怒的神色显示着非要惩罚我不可。想不到我第一天在宫里上学堂便要受罚。叹口气,为了不气着老夫子,我还是交出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