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躺了三天,出院时我叔在车里扇了我一耳光,什麽都没问,只是说:&ldo;你是你奶奶的心肝,你作贱自己就是作贱她。&rdo;任何话都比不上这句,我已经知道,我必须放下个人的所谓爱恨与厌恶。所以,陈东,我连恨你的力量也是缺乏的。回到家,我奶戴著她的小老花镜,小皱脸满脸心疼,&ldo;乖孙,瘦了……&rdo;我妈在旁边嚷嚷,&ldo;你跟陈东怎麽了?又得罪人了,我说你怎麽的还是这麽古怪,人家多好一小孩找你找疯了,你疯跑什麽。&rdo;然後拎著我耳朵:&ldo;小兔崽子,跑哪去了……&rdo;我奶在旁边摇著小手,&ldo;轻点,轻点……哎哟,疼得很呐……&rdo;我妈对我奶笑笑,&ldo;妈,别管,这小畜牲得教,无法无天了……&rdo;一阵打打骂骂,最後我奶怒得跺著她的小脚抗议,我妈才饶了我。&ldo;乖孙,不疼哦……&rdo;我跪在我奶面前,她抱我的头放到她的膝上。我心绪其实很平静,只是靠著她老人家,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下了,怕被她看见,只好埋在她的膝盖内。&ldo;乖孙,奶奶疼你,不怕不怕,谁都不能欺负你……&rdo;我奶只是摸著我的头,一下一下温柔至极,用尽她所有的疼爱。&ldo;奶奶。&rdo;我叫著她。&ldo;乖孙……&rdo;我奶也回叫著我。&ldo;奶奶。&rdo;我一声一声地叫著她,她回应我的是一声一声的乖孙,从小大到,她给了我所有的疼爱,如果她有生之年我让她有一丝难过,那麽我就是真连畜牲都不如了。&ldo;奶奶,我听你话。&rdo;我对她这麽说,我这辈子,其实也就对她一人说过这话。&ldo;真乖……&rdo;她笑著露出无齿的牙,小皱脸高兴得很漂亮。不能伤她啊……不能伤她们啊……这些女人,奶奶与母亲,都为了你一个人在转悠著生活,你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也可以对不起自己,但不能对不起她们。&ldo;起来,起来……&rdo;我妈在旁边不耐烦地叫,&ldo;这麽大孩子了还爱撒娇,你说你怎麽这麽怪啊,好不容易有个朋友了,到头来还是这臭德性……&rdo;我抱著我奶的腰不撒手,我奶笑眯眯的,&ldo;孩子妈妈,让我乖孙呆会,你别骂他了,多不好……&rdo;&ldo;妈,你别惯他,去,去,赶紧去,陈东电话,我说你这孩子人家怎麽得罪你了,怎麽就自己跑了。&rdo;我被拉了起来,被我妈推了出去,我奶还在背後叫,&ldo;孩子妈妈,娃不想接你别叫她接……&rdo;她声音有点焦急了。我定定了神,回过头,走回去,在老人家头上亲亲,&ldo;没事,那王八蛋欺负了我,瞧我报复回去……&rdo;我奶眨眨小眼,摸著我的脸,慈祥地说:&ldo;乖孙,不哭。&rdo;我笑了,这世上也就她能不看见我也知道我在哭,小老太太一手把你带大,你沈沈嘴角她都知道你不高兴,她这麽心疼你,张健,你那些破事要是不处理好,你不是人。我要是让她一点不开心,我会把自己千刀万剐。我爸恰时下了班,进屋跟我奶问好,在门口跟我错身而过,擦肩而过时他习惯性地说了句,&ldo;回来了……&rdo;我心刹那一片平静。&ldo;陈东……&rdo;我对著电话叫著他。&ldo;张……张健。&rdo;那边有人在紧张地呼吸。&ldo;忘了吧,当什麽也没发生过。&rdo;我非常平静地说著,&ldo;我们还是朋友。&rdo;&ldo;还是朋友?&rdo;&ldo;是的,还是朋友。&rdo;过两天就是春节,陈东上门时家里只剩我跟正在休息的小老太太。没必要避而不见,我把陈东领我房间,关上门,免得谈话时有个什麽&ldo;意外&rdo;吓醒了那路都不太走得稳的小老太太。我让他坐,他笑笑,站窗口,闭著嘴一个字都不吭。我挑眉,哟,赶上门来玩沈默是金?&ldo;张健……&rdo;他看著我,一愣一愣。我耸耸肩,坐下,翘著腿,把房间里音响打开,一派&ldo;我等著听你说,我不急。&rdo;他可能想过我暴跳如雷,想过我会一刀一刀把他给剥了晒人干吃了,可能没想过我首先会如此轻松,吓得不轻,一时半会的又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