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念强得谭少知道自己忘了自己都不会忘了范宗明。范宗明当兵的那几年,明明一年也见不了一次,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哪天醒来没这麽想过。谭少那时觉得还不能耽误他哥,於是他找了方法试了试,三四年不跟范宗明主动联系,可三四年过去了,他终於明白,不管如何,他哥就像是烙在了他骨子里血液里还有死後可能残留的灰烬里,无论如何都是摆脱不了的。那几年,真是过得生不如死,他也终於承认,自己可以放弃生命,但不可以放弃范宗明。於是,一切也变得悲哀和不可预测起来。有时谭少都想,不那麽爱他多好,他可以跟陈东争张健,可以跟某个太子爷抢女朋友,他甚至可以跟老爹养的情妇滚上床,也可以学某个混帐东西养一大票男人女人却什麽人也不爱,反正什麽都好,就是不要对他哥那麽在意就好。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那份感情,不是不想放弃啊,可是,放弃他,比放弃自己的命和一切都难。谭少一醒,魏方又出现了。还是帮他擦药,煮饭的阿姨也跟著出现,帮他煮著药膳。那一大股药味谭少就算呆在客厅也闻著了,抓著魏方问:&ldo;你又用什麽来毒害我?&rdo;魏方是难得的不讨厌谭少的人,其实他这人太过深沈,就算讨厌,也让人看不出来什麽,他只是挺和蔼的说,&ldo;强身健体的,中校说你最近得补补。&rdo;&ldo;补什麽补?&rdo;谭少瞄了瞄自己,&ldo;我这样刚刚好。&rdo;&ldo;现在不觉得,老了就吃亏了……&rdo;魏方静静地说,他这人就那样,说个什麽做个什麽都非常安静,不像谭少,那姿态跟神情,就算不招摇,也知道他是个什麽阶层的人,外露得让人一眼就能看破。&ldo;我能活到那时候?&rdo;谭少大刺刺地,毫不在意地说,&ldo;少操那份心了。&rdo;&ldo;你活不到那时候,中校会伤心的。&rdo;魏方依旧静静。谭少听了,明明懒散随意姿势的身体紧绷了一下,撇过头没再说话。魏方接著轻轻地说,&ldo;再怎麽待你,你受的苦,中校从来都是恨不得代你受了。&rdo;好半晌,谭少说,&ldo;我是不是太过任性?&rdo;他那麽躺著,说这话时,生气全无。没有嚣张,没有骄傲。普通得就像路边的野草,问隔壁的另一株野草,&ldo;我追寻的太阳,是不是永不属於我?&rdo;而另一株野草,可能看它太过哀伤,轻声地抚慰,&ldo;不是,他是爱著你的,要不,怎会如此专注你,你看,他让你现在如此夺目。&rdo;谭少听到魏方这样说著笑了,说,&ldo;你是个好人,真应该当医生。&rdo;范宗明回来时,谭少光著屁股趴在阳光下睡觉。范宗明不是爱好奢侈的人,却为了谭少买了幢高价的别墅。他也是很多情况下喜欢独来独往一个人独自英雄著的人物,他也是最剽悍的特种兵,能在枪火炮弹中一个人潜入敌营的高手,可是,他还是为一个人退役了,不管谁来挽留他。他从来不觉得有些人需要保护,尤其是那些优秀者,但是,他还是找来了很多人保护他的弟弟,那个聪明得让人头疼的孩子。范宗明不喜欢太多人,总是在想著法著解决他们,可是,为了谭少,他那最忠爱的孩子,他学会了忍耐,无论如何,都要保证他的安全。所以,每当以前因为一些原因退役的弟兄还是那麽敬仰他时,他都没法说出,他的信仰其实没坚定过他们的信仰。他们能屏弃的杂念很多,他却屏充不了他那没出息又惹人心烦的弟弟,说到底,他比他们弱太多。可,范宗明没後悔过。他所能做的,只是保护那从一出生就在他怀里的人,不管为了什麽原因,也不管,他从头至尾一点也不懂。他不能承受的,他会代之承受。阳光很猛烈。睡著的人不太安详,抓了抓屁股,那上面还有些红肿,被揍得太狠,就算上了最好的药也无法消褪痕迹。随即他抱著枕头,在上面蹭蹭脸,呢喃著模糊地说,&ldo;哥……&rdo;然後是寂静无声,他还是在他的睡眠里。范宗明却看得笑了,心也软了,不再像刚才那样坚硬得无坚不催,他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手伸出摸了下他的头发,&ldo;娃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