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过头,「没什麽,喝多了,睡一觉就好。」「别任性。」女人的手还要往我脸上碰。我再次闪过,对她说:「妈,我没醉。「让我好好睡一会,妈。」我敛去笑意,看著她。她走了出去,走前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关门前看了我一眼,然後离开。寂静的夜里,我抱著自己,清醒又痛苦,麻醉又心灰意冷。纠结。纠结。谁说的?伤人八百,自损三千?我还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还是逃不过自舔伤口这一关……有人在摇我,而我脑袋里像是装了数十块砖头,每块砖头都拼命地往下坠,一路压著每根神经,让头疼痛欲裂。勉强睁开眼,我妈穿著睡袍坐床边一手摸著我的额头,一手推著我,我嘶哑著声音,说:「妈,什麽事?」我妈稍有点担心地问:「感觉怎麽样?」我下意识的笑:「没事。」挣扎著坐了起来,「什麽事?」「聂闻涛找你,在门外。」「哦……」我叹气,摇摇昏沈的脑袋,想起昨晚的事,该死的,谁说酒醉醒来就不会记得自己干过的浑事?「几点了。」我呻吟著,眼睛往旁边找东西看时间。「五点半。」我妈说:「要不要让他进来,他在门外。」「哦,妈……」我起来,一手暂时残废穿不了衣,我拿著外袍哀求地看著我妈。我妈走过来帮我穿上,问我:「他怎麽在这?」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怎麽在这?还不是你儿子我昨晚发疯,然後有人陪著疯,从千里之外几个小时後出现在这里。妈的,我要是个少女真他妈的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我丧气地看著挂著托手的右臂,再看看那塞不进手空荡荡的袖子,叹气:「我叫他来的。」随便扯了扯头发,也不想看镜子里那副鬼样子,走到门口,按了键,对著监视器要死不活地说了句:「进来。」我妈跟在我屁股後面盯了半晌,最後转过身,「我帮你倒杯水。」聂闻涛推开门,就直直地站在那,看著我,没有表情的脸抽了两抽,眼睛陡地往内缩了缩,手放在门上忘了拿开,就那样石化了般站那儿,死了一样。我实在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跟这哥们计较,可他愣是看见我妈也一动不动,阴沈的脸盯著我的手跟著什麽怪物一样,这样……很没礼貌。「这是我妈……」我提醒他,他还是不动,我叹气,教他:「叫她阿姨。」我妈递给我水後就交叉著手站在那儿看著我俩。那怪物还是一动不动。我连发火的脾气都没有,只好伸著没受伤的手指著他:「你……」然後指著我妈:「叫阿姨。」我循循善诱,鬼知道这个时候我为什麽还计较这个。还好那人只是怪了点,不至於太蠢,僵硬地转向我妈,弯了下腰,「阿姨。」两个字愣是让他叫得又板又硬没有感情。我妈皱眉点了点头,眼睛向我俩看来看去,揣测我们到底在搞什麽鬼。「妈,他是来接我的,」我喝了口水,咽下。「我去他那住两个月。」「他也在b城?」「不,l市,我去他那。」我妈说:「小唯,你又想搞什麽?」「妈,我去养伤,」我甩甩我的手,「找个安静的地方。」我看著我妈,她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只要在b城一天,我就休想安宁;而回美国,除了把我关疗养院,要不,她也安不了心。我妈站在那半晌,最後叹了口气,「随便你。」走到聂闻涛面前,把门关上,「看著他点儿。」聂闻涛向後微退了下步,章女士抚著头向里面走去,眼睛湿红又无奈。「那是我房间,」我指指客厅左拐再前面那扇打开的门,「帮我去收拾一下衣服,我累得动个手指头都疼……」他向前走了两步,不再看我的脸,垂看手,然後就地蹲下,把头埋在双腿间,双手抱著头,蹲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我坐在那里,看著他,那种抱著身体的方式我以前见过。他妈死了一个月里他就是用这种姿势抱著自己蹲在坟前,那时候我看著觉得那住垃圾堆里的小孩真是个怪胎,性格怪而行为更怪。而现在,我只好拖著疲劳的身体走过去趴在他背上,把下巴磕在他头上:「去帮我收拾收拾,飞机订好了,嗯?」我轻声说。「嗯。」他的鼻声很嘶哑。他的手伸过慢慢地托住我往上站起来,那副身躯覆上我,抱紧,我双脚腾空,不到几秒锺,被他放在沙发上,「你睡会。」他转过身,背影朝著我的卧室行进,一系列动作中我都没有看到他的脸,我只知道,那个男人手的筋骨在瞬间突出,像是在忍受什麽剧烈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