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写封遗书,」吴起然阴森森在我耳边轻语:「告诉他,是他妈毁了你的身体,再告诉他,你恨他恨得宁可他弄死你也不要告诉他你有病。这样,他活著会痛不欲生,死了也不会得安宁。」撇过一点头看著他那张比怨鬼更鬼气的脸,我也轻轻地回道:「我不干,我有更好的办法,他不值得搭上我的命。」轻笑两声:「我不是你,拿自己折磨别人,我要好好活著,高兴地活著看他痛苦,这样才解我心头之恨,不,还不能解,生不如死算什麽?我让他活在地狱还怀疑有比地狱更恐怖的地方让他去。」吴起然也笑了起来,拿著药往我嘴里塞:「你比我狠。」他抱住我往房间里走,我眯著眼,恍惚:「起然,你说,我们这样要强,幸或不幸?」他半闭了眼,游魂一样走进我房间放我在床上,关上门前,黑暗里他回过头:「不管幸或不幸,这都是我们要的。」药物很快起了作用,沈入黑洞,有条苏醒的毒蛇在我心底游窜,是啊,幸与不幸,都是我们要的。我开门要倒车上班,外面停著的车里走下来一个人。我咬牙冷笑,开了门,淡然站立,看著他走过来,竟还是前晚那身衣服,青茬在嘴边生长,血红的眼睛,从未见过的落魄。吴起然告诉我,他一直都在外面。这真好,他愧疚是吗?「还好吗?」声音沙哑。我静静看著他,悲哀地笑:「叫我怎麽原谅你?」他掐住我的手:「就一次,就再给一次机会。」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开他的手,摇著头:「怎麽给?」在你那样侮辱我之後,怎麽给?「我知道,」他闭了眼再睁开:「我妈撒了谎,可是,她是我妈,我怎麽怪她?她拼了命生我下来,我最怕她的心脏出毛病,你却……」他颤了音,停了一下恢复正常:「我昏了头,他们全都算计我,连我妈都掺了一脚,我看不明白,犯了错,我承认。」他静静深沈地看著我:「可我不会再犯。」是啊,你妈都骗你,你怎麽看得清?你妈心脏不好是我最惹不得的禁忌?可我的心脏都给你妈弄坏了,不,弄坏的可不止心脏,所以一切我要自认倒楣?李越天,我都打算原谅你们了……可你要再纠缠,何苦?这不是自动送上门让我索你们李家欠我的债吗?看了表,时间快到了,早上有个会,一定要参加:「我赶去上班,再说吧。」我无可无不可的说。「我送你。」他拉了我的手,坚定地要我上他的车,把我塞了进去。可笑,把我当以前那样哄?「吃饭了吗?」修长的手指利落地转著方向盘,问我。「吃了,起然做的。」我淡淡的回答。他沈默,停下车子在车道旁边:「让他离开。」狂傲的人,竟然连说让我和他分手都不愿?那样笃定我还爱他吗?看来我爱他至深的过往竟然从不曾在他心里褪去,我总是为他退让,更改我的原则,所以拿定了我会原谅他才这样胡作非为?真是……让我说他错得离谱的机会都不给,教我找什麽理由放过他?「不,他爱我。」我拒绝。「我也爱你,比谁都爱。」他说著。我沈默,淡淡开口说:「我上班要迟到了。」车子继续跑动,一路都默然,下车时他握住我的手腕,沈声说:「给我次机会。」我还是摇头:「不。」吊著你,我要一刀一刀刺伤你,速度没那麽快,但我愿意等。快走到地下室电梯门口,他在背後说:「昨晚,对不起。」我僵了身体,停住按电梯的手,故意的。他在说:「我只是想把你抱在我怀里,让我知道你还是我的。」我没有回头,手却放下。他说:「我嫉妒。」不能回头,头抵住电梯门,痛苦兼煎熬。「对不起,我爱你。」车子微微启动,向外开去,那句「我爱你」还在空中飘动,带著那人的势在必得的气息。我抬起头,笑著按电梯。小时候我挺喜欢一只小狗,餐桌上了有肉骨头之类的全给它,替它洗澡,共睡一个床,屎湿了床单也不气恼,怎麽看都觉得可爱。我外公皱著眉说,没你这样宠的,会无法无天。但因我好不容易这麽喜欢一个东西,也就容忍我养著。後来我拿骨头逗它玩,这小祖宗果真以为爬上我头了,咬了我一口。我被带去医院打针,临走前还是要外公留著它,我喜欢它,犯次错误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