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就这么想为虞啸卿打赢这一仗?&rdo;不可否认,我嫉妒了,因为从来没人这样为我。&ldo;不光是为了师座,南天门是一定要打下来的。你当时赢了我,我是很生气,想通了我也知道那也是你有本事,我十六就开始打了,没见过比你更损的,绝户的仗我也打过,整个连死绝了,就剩下我一个,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打仗要是还怕死人,这就没法打了。&rdo;他说得很慢,他在诱惑我,以完全不自知的态度,用他美妙的信仰。他在诱使我相信他的观念他的神,他在诱惑我放下那些犹疑不安、摇摆忐忑,所有的惶恐与痛苦,他说那些都不是我的错,他在诱惑我像他那样生活。单纯,正直,血性,而且有信仰。我叹息,我说,再让我想想,我真的没办法。我告诉他其实我原来不叫龙文章,我经过江南的时候,当地守备团有一个排长枪法如神,我觉得他的名字很好听,我就偷来用了,我其实就是个小偷,什么都偷,那个人跟你的神气很像。张立宪问我那个龙文章现在怎么样了。我说我不知道。张立宪走的时候我送他出门,孟瘸子斜着眼非常不屑的瞧着他,我忽然生出恶趣味,站在门边吆喝,我说:&ldo;立宪兄啊!下次什么时候过来泄火。&rdo;他站定,脚尖在地面上蹭了两下,猛然转身时已经拔刀,刀锋正对着我的鼻子。周围的人一下都跳起来,紧张的观望。我冲着他乐,一点不害怕,他握着刀柄一步一步退后,手上没用劲,吊儿郎当的,连手臂都是软的,我早知道。可是他忽然一笑,收刀时骂了一句:&ldo;龟儿子。&rdo;我于是就傻了,我看到他的眉梢眼角染着新绿,展颜一笑间,春风就绿了江南岸。那么年轻,那么的……年轻,眉目间缠着新生的枝芽,血脉里烧着热辣辣的血。张立宪走了之后我蹲在烦啦面前看着他,烦啦忍了几分钟之后终于跟我合体,愤戾的脸上写满了三个字:烦死啦!!我笑着说:&ldo;张立宪比你大两岁,你知道吧?&rdo;孟烦了一开始很困惑,但是慢慢慢慢就变了脸色,过了很久才说:&ldo;噢!&rdo;我们都已经老了,很老很老,在漫无边际的逃亡与漫无止尽的蹉跎中磨尽了心力,等待与失望,是人生最初的苍老。这些日子我过得没精打采,压抑失魂,我在压抑我心底里某只名叫欲望的兽,我想掐住竹内的脖子打上南天门。我在渴望一些东西,我渴望胜利与征服。可是我想我是人不是野兽,我不能凭着欲望做事,我不能因为我觉得能打,就把人拉到死地里去。我又开始想起龙文章,他的脸,他的神情……然而那一切都变得模糊,慢慢淡去,我看到张立宪挑眉而笑,像清风朗日,化雨生烟,绿透江南。在他身上,似乎有种我发了疯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年轻的,生命的朝气。兽医死了,像意外又不是意外,于是所有压在我心底里的欲望在瞬间爆发,我疯狂的向对岸倾泄子弹和炮火,张立宪领着虞啸卿的签条,亲自押了一车弹药来给我,他好像已经预感到我撑不住了。我是撑不住了,我想找个人来信,我想把自己交出去,我想算了,管他娘的,我撑不住了。虞啸卿很惊喜,也很镇定,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当成神来崇拜,他说那不是投降,那是一种新生。他不知道那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他不知道我对他其实没有信任,我只是祈祷上苍给我一点运气。公器私用也好,私器公用也好,我试探性的问虞啸卿要了张立宪,同时要走的还有他名下的那些高新美国武器。起初虞啸卿暴跳如雷,拿马刺指着我说想也别想,可后来他又主动把人给我了,于是我开始相信他是真心想打这场仗。我压低声音对虞啸卿说,师座你放心,南天门上就算只剩下一个活人,也会是他张立宪。虞啸卿瞪了我一眼,没有反驳,显然他也希望我这么想。我发现我的脑筋混乱,理由众多。我希望能跟张立宪一起打一仗,我希望他看到我有多厉害,我希望他崇拜我;我希望让他看到我们炮灰们的勇气和热血,让他明白军人的职责在于热血杀敌护卫国土,让他明白每一个拿起枪的人都值得敬重;我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他,想让他明白,我想改变他,想……我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