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母亲愿意好好解释她钟情的那些学校，他是否还会坚持自己的心愿？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把事情做得那么硬？陈默把脸埋进手掌里。陈默，别否认……其实，你是在期待，期待总有那么一次，她会像别人的妈妈那样，放弃自己的意愿，全心全意，只为了让你能如愿。陈默把信很仔细地折叠起来，穿上大衣准备出门，他在门口的哨位上给成辉打电话，说他要离开一下，回来的时间不确定，成辉很欢乐地嘲笑他，说结婚的人就是事情多。陈默苦笑着说是啊。回到家乡这么久，陈默这才发现他其实从来没有去韦若祺工作的地方看过，那好像是个禁区一样，他总会下意识地回避。那个地方拥有一切政府机关的特征，懒散，看似忙碌，而面目模糊。陈默挑了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办事员说他要见韦处长，办事员指着屋角一张椅子说：等会儿吧，处长现在还有事。陈默并不急切地想看到她，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希望能缓一缓。半小时之后，陈默看到处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身材微胖，衣着整齐的男人倒退着出来，一转身，神色上已经换了副倨傲的表情。陈默想起他爸说的，他老妈现在这个职位虽然不是太高，可地方占得好，从来都是别人求她办事，绝不用她去求人。陈默苦笑，这真是个非常适合韦若祺的工作。有秘书先进去问了一声，出来告诉陈默可以去了，不过也别谈太久，一小时之后还有别人约好。一小时，陈默想那应该够了。韦若祺迎面看到居然是陈默微微愣了一下，拿杯子倒水掩饰自己的惊讶。陈默站在办公桌前垂着手，一瞬间事先构思的各种开场白像云烟飞过，他用一种非常平淡的声音说：&ldo;前两天，我和苗苑已经结婚了。&rdo;韦若祺站在桌子后面瞪着他，完全不能置信的表情：&ldo;你再说一次。&rdo;&ldo;我们领证了，从法律的角度来说……&rdo;韦若祺气结，随手把杯子砸了过去，陈默没有躲，粗瓷的马克杯沉重而坚硬，与他的额头狠狠撞击落到地上碎开，虽然没有明显的破口和流血，可是那场面仍然看来惊心动魂。&ldo;你干嘛不躲？&rdo;韦若祺被吓到了，她只不过是气极了想发火，她知道她的儿子身手不凡，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打中他。&ldo;你想打我嘛。&rdo;陈默按了按额角：&ldo;没什么大事，伤不着的。&rdo;韦若祺慢慢坐下去，双手按在桌子上：&ldo;好好，那，解释一下，你现在什么意思。&rdo;&ldo;妈……&rdo;陈默与她面对面坐下，可是两个人的视线却全部都错开：&ldo;我知道我这次做得不对。&rdo;韦若祺一愣，冷笑：&ldo;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rdo;&ldo;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你也不会同意的，&rdo;陈默很难得在说话时搓动手指，无意识的小动作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ldo;可是我等不及了，你再这么坚持下去，苗苗她就……你儿子其实没那么吃香，没人非我不可。&rdo;&ldo;呵，你是说她还挑……呵，真不知道你图什么……&rdo;韦若祺气得直笑。&ldo;我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很舒服，你让我去相亲我也相了，可是真的没感觉，我这辈子就想娶她，可你却不同意，&rdo;陈默尽量抬起眼看着韦若祺说：&ldo;你也是希望我能过好的，我觉得我跟她能过好。&rdo;韦若祺没有说话，放在桌上的手掌慢慢握成拳，这不是他们之间习惯的对话方试，她觉得意外而无所适从。&ldo;我长这么大，我已经知道我要什么，我不会什么事都能跟你想成一样，可是苗苑我喜欢她，我想让她做我老婆，我知道你心里的媳妇不是这个样子，可是……你就当，你就当成全我一次行不行？&rdo;按照标准程序说到这里的时候陈默应该要眼眶带泪，可是他没有，竭力维持对视的状态已经让他感觉非常难堪。他在乞求一种妥协，在陈默的人生经历中很少会发生这种情况，而在他与他母亲的对峙中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他们从不试图剖开自己向对方坦露心迹，他们总是硬碰硬地对撞，却莫名地期待着某一刻对方会恍然大悟地妥协。在这个瞬间陈默有了某种一败涂地的感觉，好像多年以来他与她的战役，他终于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