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婆子并未被收买,苏媪的诡计等于胎死腹中,并未造成多大危害,因此四爷只让周铭泉将苏媪送到庄子上,再?多派几个人严加看管,余生也不许她再?出来。
苏媪涕泪涟涟,想去福晋跟前?拜别?,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如今福晋的卧房连只旧苍蝇都飞不进?去,何况旧人。
苏媪万分羞惭,暗悔自己被抓的那刻就该以死明志,可?真要去死,她又缺乏勇气——能好好活着,谁愿意身赴黄泉呢?
哪怕今后不得自由,一举一动都受人家?监视,好歹性命是保住了。
她无颜再?见福晋,将自己多年积蓄悉数扔在正院门前?,掩面而去。
关于福晋的处置却成了麻烦。
从来妻妾斗争都是家?丑,无人敢上达天听,像五爷、七爷哪家?不是西?风压倒东风,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可?众人也只敢背后笑?话,没有敢让康熙出来主持公道的。
八爷伉俪情深,倒是无须烦忧家?累——哼,谁叫这?厮会装!
而四爷要休妻也不可?能说一纸休书就完事了,必得让万岁爷张目,可?,皇阿玛正在高兴之时,此事一旦闹破,无论能否成功,皇阿玛对他的印象都会大打折扣,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德妃辗转打听得经过,亦劝道:“额娘瞧着里头多半另有文章,你福晋是个贤良人,纵使?嫉妒瓜尔佳氏,又何必出此下策?那些个高门大院里头,奴才瞒着主子弄鬼的又不是没有。”
四爷嗤之以鼻,“她自己都认了。”
德妃无言,这?便是最为?麻烦处,若只是旁人撕咬,那她无论如何都能保下儿媳妇,可?偏偏乌拉那拉氏这?个蠢材假清高,敢作敢当,当真以为?别?人没法收拾她了?
德妃劝道:“马上就要年关了,阖宫一团喜气,纵要惩治,也挨过这?阵再?说,别?扫了你皇阿玛兴致。”
苦心孤诣,总算哄得四爷松口,多宽限几日。
不过他眼里可?揉不得沙子,至少宫中大宴福晋都不许再?参加了。
告假的事自然得德妃来做——臭小子净会给她添麻烦,要寻个合适的理由还真不容易呢,既要称病,还不能病的太重,否则万岁爷一时兴起传太医到府里诊治可?怎么好?那一切都穿帮了。
晾晾也好,多受些教?训,她便知道该如何当好一名福晋了。
显然德妃心里还存着一丝希冀,指望儿子能回心转意。并非她多么喜爱乌拉那拉氏,实在宫里停妻娶妻都是大宗,能消停还是消停点?好。
比起永和宫的焦急,云莺就自在多了。
她本来就没指望扳倒福晋,不过是借此使?点?绊子,好报复正院把弘曜抢走?的劣迹,福晋自投罗网倒是个意外之喜。
如今弘曜既已回到她身边,她已经如愿,自然不再?关心其他。
弘曜贪婪地坐在摇车边上,兴致勃勃逗弄襁褓里的婴儿,一会儿碰碰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他觉得妹妹生得真好,雪肤花貌的,一想到日后她会用甜甜的声?音唤他哥哥,心里不知道多激动:不过阿易也有他的好处,蹴鞠总归是男孩子的运动嘛。
显然这?小子计划都思量好了。
云莺惬意地捧着碗糖蒸酥酪细细品尝,排恶露期间要补充营养,多吃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正好把世面上的点?心一一尝遍,至于里头多余的糖分则被云莺理所应当忽略掉了。
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何况少了两个肉块,等于一下子瘦十斤呢。
看着儿子目不转睛的傻样,云莺道:“师傅让你练的字抄完了没?回头交不上功课要打手板,额娘可?不会帮你。”
弘曜沮丧地哦了声?,还以为?回西?苑能轻松点?呢,谁知跟正院仍是一样——福晋虽然被禁足了,原先请的先生并未辞退,谁叫人家?德艺双馨来着。
但他也知道额娘是为?自己好,哪怕为?了弟妹们的前?程,他也得努力成材才行。
弘曜于是恭恭敬敬屈身告退,“那孩儿先回书房了。”
恋恋不舍瞥了眼两个孩子,好在后日便是休沐,他可?以多抽些时间陪他们玩耍——啊,多希望爱兰珠快点?长大呀!
弘曜刚走?,另一位贵客大驾光临,却是久未谋面的五公主。
五公主费了许多周折,总算与舜安颜和离,这?点?上康熙还是挺人性化?的,甚至隐隐能窥见点?后世制度的影子:分居两年,确实是毫无感?情了嘛,此时再?不成全,更待何时?
因此五公主人逢喜事精神爽,德妃请她在宫中过年,她顺势答应了。
这?次过来除了恭贺云莺诞下麟儿,也是奉德妃之命来做说客。
云莺不用猜就知道五公主要说什么,四爷母子关系紧张,德妃没信心叫胤禛听她的话,只能迂回借云莺的嘴。
可?云莺为?什么要劝呢?诚然她对名利并无多大渴求,可?能当正妻,哪个好好的女儿家?愿意做妾?何况……她也想名正言顺地走?到胤禛身边去,而非只是个后院娈宠,日复一日等待他来临幸。
五公主亦有些心虚,她虽跟福晋认识的时间更久,但云莺却是后来居上,两人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手帕交,尤其在舜安颜之事上云莺出力颇多,她本应站在云莺这?边才是。
可?额娘所言也不无道理,四哥若为?爱妾废了正妻,云莺必将沦为?千夫所指,到底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
何况,皇家?少有妾室扶正的,乌拉那拉即便倒台,云莺也不见得能够上位,更大的可?能是康熙另外指一家?门第品德皆堪匹配的淑女赐给四阿哥为?续弦,这?个倒是有例可?援——康熙的两任皇后虽都由嫔妃晋升而来,可?他毕竟是天子呀,天生就拥有打破一切的特权。
四哥却无法反抗他的父皇。
五公主推心置腹,“与其引狼拒虎,来个更不好相与的给你找麻烦,何如留着四嫂?横竖她失了宠也失了势,往后跟个废人没两样,由着她占住位置,别?人也挤不进?来,这?府里不就你一家?独大了么?”
云莺:……居然还挺有道理。
不过人总是容易抱着侥幸,瓜尔佳氏门第也不差呀,怎见得她一定会输给那些高门贵女?
五公主怜爱地拍了拍她精致无暇的面庞,“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谁叫你生着这?张倾国倾城的面孔,旁人哪还注意得到你的美德?”
云莺被说服了。
除夕
经五公主一番开导,云莺心里?平静许多。
她承认自己近段时间略显急躁——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差临门一脚,谁不想更上一层楼呢?
但,偏偏却是最难的一步。
诚然四爷对她极尽偏爱,可这偏爱的分量有多重呢?值不值得为了她跟内务府、跟礼部对抗?而德妃那关也同样难过,到底她刚嫁来的名声不大好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