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典之外,还有一个宗政帝,赵鸢会否也陷入这样的混沌之中呢?近年大邺已有太多兵劫、瘟劫、水劫、火劫,眼看着还有没一个月便又要到腊八了,宫内便要行一个盛大的水陆法会以此祛灾祈福,给那些逝去的万万苍生超度诵经。相国寺僧众,以观世方丈为首,携观蕴、观正、观渡、观惑四位禅师入京参法,太子妃贡懿陵又以皇孙的名义拿出毕生积蓄重新修缮释门寺。顾相檀和左相、御史大人、六世子等人亲自去到城门外等候,又安顿了住处,陪着去了宫中的佛堂参拜,观世方丈并未问起宗政帝,顾相檀也没提,不过这么一通忙活再回到须弥殿也已是银月高挂了。赵鸢同他一道进门,瞧着苏息和安隐给他净面净手,又换了干净的衣裳,待苏息又拿了水盆端到赵鸢面前时,赵鸢也未推辞,直接打理好之后便让人出去了。顾相檀拿了本典籍靠在榻上翻看了起来,翻着翻着,他忽的问赵鸢:&ldo;弱冠礼真不办了么?&rdo;赵鸢正双十之年,原本早就该办的,但是来来回回给耽误了,赵鸢自己也不怎么在意。赵鸢摇了摇头,顾相檀又问:&ldo;你喜欢什么封号?&rdo;赵鸢怔了下,朝顾相檀看去,顾相檀却头也未抬,好似随口说道一般,然而谁都明白,赵鸢不要宗政帝死,要他占着这个名头慢慢的苟延残喘,为此他甚至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称帝,不过赵鸢在京中总不见得一直这么没名没分的吧,无论是他所立军功和他的身份,都不该受这般的漠视和委屈。顾相檀只觉眼前一暗,一侧头便见赵鸢坐了过来,淡然双眸静静看着自己。顾相檀笑了笑,朝他靠过去,两人挨在一起,他又问了遍:&ldo;你喜欢什么封号?&rdo;赵鸢比他更不在意,只低头细细吻着顾相檀的额发,又顺着脸颊向下,轻啄着他的唇角,然后落在唇上辗转厮磨。顾相檀乖乖任他亲着,待赵鸢抬起头来,顾相檀还用笑意盈盈的目光盯着他,盯得赵鸢无奈随意抽了他手里的书,指了指其上一句话。顾相檀低头看去。少年胆气凌云,共许骁雄出群……&ldo;骁?!&rdo;赵鸢撇了撇嘴,无所行无所不行:&ldo;你觉得好么?&rdo;顾相檀一瞬恍惚后,用力点了点头。&ldo;好……我觉得很好,很配你,真是再好不过了。&rdo;赵鸢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事,那东西上雕一只吊睛白额大虎,瞧着满是杀伐之气,正是多年之前,顾相檀初遇曹钦时,他离开前留给赵鸢的。&ldo;我曾想,是不是四哥早知今日,那时才会做此打算?&rdo;顾相檀沉默,只伸手抱住了赵鸢的腰,将脸埋入了他的怀里。赵鸢一手摸着顾相檀滑腻的头发,一手摩挲着兵符,片刻道:&ldo;赵则要入御国军。&rdo;这事儿顾相檀早听说了,七世子先去找的渊清,渊清没允,他便掀了袍子在营帐外一跪就是三天三夜,到现下怕还是没有起来。&ldo;曹将军之事对七世子打击甚大。&rdo;顾相檀斟酌着说。&ldo;大哥死时,我还未出生,二哥死时,我刚满周岁,父王走时,我五岁了,而四哥走时……我已是弱冠……&rdo;可是无论赵鸢多大,他却依旧挽留不住至亲之人离去的脚步。眼下,他又要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步上又一个后尘么?顾相檀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赵鸢没有再问顾相檀,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紧紧将顾相檀抱在怀里,二人相依偎着共度这寂寂长夜……☆、上路第二日一早,顾相檀醒来时赵鸢已是不见了踪影,顾相檀看着窗外,外头北风猎猎,草木萧疏,已近岁末天寒时节,眼看着没一月这一年便要过了。顾相檀发了一会儿愣,继而起身梳洗之后,径自磨了墨,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又去到宫内佛堂,拜见了观世方丈。观世方丈正在佛前清修,见得顾相檀双手合十宣了声法号。顾相檀也在蒲团上跪了,同他一道参拜佛祖。方丈忽的说:&ldo;忍之为德,持戒苦行,能行忍者,乃可名为有力大人。嗔恚之害,则破诸善法,今世后世,人不喜见……&rdo;顾相檀一愣。方丈又道:&ldo;古来行大事者,能忍也善忍,更知适时放下,若被嗔怼蒙蔽了明心,牵绊其中,即自妨道,失功德利,自毁前程。&rdo;顾相檀垂下眼,他明白方丈说得是宗政帝和三王的事,渊清现下正执着于这怨怼之中,仇怒之火有多害人,顾相檀早已感同身受,在他们看来,赵鸢这般,于他于大邺,都不是一个好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