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手指,其余值守的士兵这才发现黑河对面的变化,顿时连滚带爬地往下奔去。天色渐渐亮起来,晨雾渐渐散去,黑河对面那军容整齐的兵营就愈加明显起来,这种大事绝非一介统领可以做主的,他立刻飞马报向宫内,一刻不敢耽误。&ldo;这支兵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竟然之前半点消息都不曾听说。&rdo;因为谁都不知道叶无莺那诡异的空间可以携带这么多人,在他们看来这支士兵全然是凭空出现在京城外,没有大型灵阵波动的痕迹,也不曾收到过哪里有大军过境的消息,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京城外?赵申屠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巧醒来。他从不习惯与人同睡,等服侍他的大太监战战兢兢地在外通报时,即便是觉得自己万事尽在掌握中的赵申屠,一时间都怔了一下。&ldo;大军围城?&rdo;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ldo;替我叫张衣白进宫。&rdo;&ldo;是,圣上。&rdo;他起身穿衣,眯了眯眼睛轻笑一声,&ldo;还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呢,先发制人?啧啧,有勇气。&rdo;听到这个消息,赵申屠并不惊慌,反倒显得饶有兴趣。半刻钟之后,他不曾用早膳,就和张衣白一起登上了城墙。不管如何平静,赵申屠本质上仍然是个谨慎的人,即便他也勇于冒险,但从不会轻视对手。然而,这一看,他的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张衣白领兵多年,当然也很容易看出门道。&ldo;我早就说过,你这个儿子十分不简单。&rdo;赵申屠缓缓说,&ldo;我也不曾想他能做到这个地步。&rdo;若只是单纯的大军围城,赵申屠并不觉得如何,他手上的几支精兵高手云集,轻易便可破之。听到十万之数,只能稍稍叫他惊讶一下,着实不足以让他变色。可真正看到,才知道绝不是那么回事。&ldo;几乎能与你的白虎诛邪营相比。&rdo;张衣白叹了口气说。哪怕白虎诛邪营人数要比一般的营多一些,那也只是一个营,要培养那么多七级以上的士兵绝不容易。说来那些顶尖世家中七八级似乎并不算什么高手,但要知道,一些小世家里头,七八级就足以当供奉了。徐家老太太身边能有那么多圣者,还有一溜的高手,看着多,但将徐家七级以上的人集合起来,却也不会超过五百之数,而徐家已经是大殷顶尖的三大世家之一了。赵家比徐家更强一些,刨去白虎诛邪营,或许还能找得出那么几百个高手,毕竟赵家本身就以强大闻名。但几百几百的加起来,与面前这铺天盖地的十万之数,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ldo;十万七级以上的士兵啊……&rdo;不得不说已经很少有事能够触动赵申屠了,这会儿发生这样预料之外的事,当真够他惊异的了,&ldo;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操练的,这些士兵瞧着可都不简单。&rdo;张衣白点点头,神色凝重,&ldo;都不是空有实力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蛋子,而是训练有素的真正士兵。&rdo;这样的实力再加上&ldo;训练有素&rdo;这四个字,无疑就变得十分可怕。赵申屠轻笑一声,&ldo;我竟是被他将了一军呢。&rdo;看着眼前的情况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然是安插在叶无莺身边的人已经暴露了,此举定然是叶无莺的反击,但这反击的力度实在太强,也看得出叶无莺本就处心积虑,恐怕早就预备着这么一天。&ldo;要不要试着先和他谈一谈。&rdo;张衣白忽然说,&ldo;或许还有能够挽救的余地。&rdo;他其实并不想看着父子俩闹成这样。赵申屠觉得张衣白很天真,事实上多年前他就这么觉得,这人明明天纵之姿,在战场上也是一员猛将,偏偏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总喜欢优柔寡断,比鸦雪还要多愁善感。一山不容二虎这种事赵申屠懒得再和他解释,这个儿子的成长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他开始反省之前对他的放纵,早知道该早早将他扼杀,而不是助他一臂之力,再借他的手清理一些他看着碍眼的东西。现如今倒是养虎为患。&ldo;谈一谈倒是可以,只是看他愿不愿意和我谈。&rdo;赵申屠眯了眯眼睛,&ldo;他既然下定了这个决心,恐怕再如何谈也无济于事。&rdo;这时候,他倒是想起早年叶无莺那暴戾之名了。这个儿子,从来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呐!正在此时,叶无莺的视线也穿过黑河,看着肃立的城墙,身后的士兵已慢慢将威力最大也最为沉重的魔法炮推了出来,渐渐排成了一条线。待得一切准备就绪,便是他攻城之日。&ldo;大人,有人求见。&rdo;亲兵上前两步报告。叶无莺并没有太惊讶,现在他大军围城,城中没有人前来与他谈判才叫奇怪。有护城河和那巍峨的城墙,还有古老的防护灵阵,赵申屠并非没有和他一战之力,叶无莺想着,却是觉得无比骄傲。若非赵申屠对上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何必玩那无间道?叶无莺承认自己的无间道不如赵申屠玩得好,但那又如何?真实的实力才是一切。然而,来人却不是他想的那样,非但不是来谈判的,甚至和赵申屠毫无关系,并不是赵申屠派他来面见自己。来找他的竟然是一个他看着十分陌生的男子,这人憔悴沧桑,却无法掩其英俊,尤其看着叶无莺的目光更是复杂,让叶无莺感到十分奇怪。这是谁?&ldo;我是叶其允,你名义上的父亲。&rdo;他缓缓说,&ldo;不过,你应当叫我一声舅舅。&rdo;叶无莺:&ldo;……&rdo;竟然是他!叶无莺对叶其允丝毫没有好感,尤其是知道叶其允亲自出手杀了叶慎之之后。但那也只是王临初的一面之词,叶无莺觉得王临初根本不可信任,所以这会儿,他想听一听叶其允的解释。叶其允没想到见叶无莺的第一面他就是问这个,顿时怔了一下,随即才苦笑起来,&ldo;是不是那个女人的手下这样告诉你的?&rdo;&ldo;那个女人的手下?&rdo;叶其允肃然了神色,缓缓吐出三个字,&ldo;春山楼。&rdo;这会儿反倒是叶无莺惊讶了,王临初还真是春山楼的人,她恐怕已经被那位春山楼主制成了偶人。&ldo;也就是说,你并没有杀死祖父,她的手下是骗我的,那她交出的那些证据又作何解释?&rdo;如果只有王临初说的话,没有任何佐证,叶无莺也不会当初一下子就信了。后来知道王临初已经被控制,才又生出几分怀疑之心。叶其允看着这个已经生得比他还要高上半寸的外甥,轻轻叹了口气,&ldo;我不敢说那事我完全清白,只能告诉你我当时受了蒙蔽。&rdo;&ldo;受了蒙蔽?&rdo;&ldo;若非是我,父亲确实不会死。&rdo;说起这个,叶其允显然叶有些痛苦,脸色显而易见地黯淡下来。叶无莺却并不想听这些弯弯绕绕的话,&ldo;说清楚。&rdo;&ldo;此事还真不知从何说起。&rdo;叶其允开了个头,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叶无莺就看到谢玉匆匆走了过来,&ldo;张衣白来了。&rdo;叶无莺惊讶,&ldo;就他一个人?&rdo;&ldo;就他一个人!&rdo;于是,再顾不得和叶其允说话了,这会儿更重要的事是拿下京城干翻赵申屠。事有轻重缓急,叶无莺只得让人看住叶其允,匆匆往帐外走。&ldo;无莺!&rdo;身后叶其允的声音显得很着急,&ldo;你一定要小心春山楼!&rdo;这个不用他提醒,叶无莺自然知道春山楼是敌非友。张衣白是独自来的,这是一件非常有勇气的事。叶无莺差点就忍不住诱惑,将张衣白拿下,剪除赵申屠的左膀右臂。但想起曾经的西荒时光,叶无莺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对待张衣白。他是大殷的英雄,尽管很多人都不想承认他的功绩,那么多年若不是他成为一道屏障阻挡着蛮人,会有更多的平民死于蛮人手中。叶无莺见到他就忍不住说,&ldo;张将军何必一意为赵申屠卖命,须知他将你放逐西荒那么多年,实在是‐‐&rdo;如果没有自己,这个爽朗坚毅的汉子将会死于一场令人唏嘘的阴谋,这可不仅仅是用&ldo;可惜&rdo;可以形容的,这种遗憾绝不是赵申屠再派人灭了西蛮久可以弥补。令他丧命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将他丢到西荒不负责任的赵申屠。张衣白却摇摇头,&ldo;是我自己愿意的。&rdo;叶无莺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张衣白对赵申屠当真是一片真心忠心耿耿。他知道赵申屠是当世人雄,是一个出色的的帝王,但其控制人心的手段当真称得上高超了。&ldo;那好吧,你既然自认为赵申屠的心腹爱将,现在来找我做什么?就不怕我一声令下,先将你留在此处,不再回去京城平白丢了性命吗?&rdo;张衣白笑了起来,&ldo;虽与你相处的时间不长,我却觉得你并非这样的人。事实上圣上并不同意我来,他想要派遣正式的使节来找你谈,是我一意孤行,要亲自来此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