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术眯起眼哼道,&ldo;你一个妇道人家,自是不知战争之事,这整个城池我自已经夺下,一众流兵也已为我所杀,但襄阳城中都是些硬骨头,比如那边‐‐&rdo;他指了指郭芙身后太守府中门前持着棍棒的中年妇女,&ldo;虽是妇孺,但若对我蒙古尚有抵抗之心,定当杀之!&rdo;这话斩钉截铁,隐有凶杀血气溢出,若非久经沙场绝没有这般迫人气势!郭芙沉默半晌道,&ldo;难道这天下心存反抗之人都要杀了么?便是百姓都要杀么?皇上昔日变&lso;屠城令&rso;为&lso;止杀令&rso;是为何?此为汉地,她们的丈夫亲儿都伤在你们刀箭之下,难道还要让她们对你们欢颜相向么?&rdo;阿术冷嗤一声道,&ldo;我不管这些,我只知带兵打仗,绝不可妇人之仁!来人,给我上!&rdo;&ldo;住手!&rdo;当那&ldo;哒哒&rdo;马蹄从街边传来之时,郭芙终是松了口气,唇角露出一丝微笑来,既是‐‐既是他来了,自己必可安心的,天光中,她只见一众十来骑奔驰而来,当先一人她熟悉至极,正是她嫁了这么多年,不曾有一次让她失望的伯颜。阿术也不得不下马来,伯颜与郭芙不同,他身居右相,更是于西征中立下赫赫战功,在朝中颇具威望,他向伯颜见过礼,但阿术本是个极有血性的爆脾气,是以问道,&ldo;右相大人来此做甚?此南征事宜皇上派我全权‐‐&rdo;&ldo;从此刻起便不是了。&rdo;伯颜淡淡道,他身后一人越众而出,&ldo;传皇上口谕,即日起命右相伯颜督三军,任南征统帅,众将领皆以其为先,听命行事!&rdo;刘整急忙低下头去拜见,阿术倒是愣了半晌,伯颜已是朝郭芙走去,伯颜脚步一顿,回首道,&ldo;阿术将军,请令退兵。&rdo;郭芙微笑着看向他,目中带泪,见伯颜目中些微的血丝,知他既要向忽必烈口中要下此职必然不易,她的身份虽不至于成他向上的阻碍,却总是那些贵族老臣阻止伯颜插手宋务的借口,不过比她晚了三天,他本就从战场上下来,必然疲惫不堪,要在短短一日内要下忽必烈的这道旨,再赶来见她,说来轻巧,这其中又有多少不易!伯颜叹了口气道,&ldo;阿芙,我还是来晚了。&rdo;郭芙摇了摇头,眼泪忽然落下,一阵晕眩,迎接她的便是一片漆黑,她实已透支得厉害‐‐他既来了,她也好安心。是真的,无比安心。她感觉他怀抱的宽阔和温暖,知道从一开始到现在,这个男人从未让她失望,一直是这般可靠而让人信赖!她醒来之时又是一个黄昏,暮色正宁静地洒在窗棂上,整个房内都是一片昏黄的柔和。隐隐听到门外孩童嬉戏的声音,她闻着被褥上阳光的气息,猛然间发现这竟是她幼时住的房间,她坐起身来,看着这房内熟悉的一桌一椅,正尚自怔愣,已是有人推门进来,&ldo;呀,娘,你醒了!&rdo;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少妇,眉眼清丽,容颜秀美,尤其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隐隐透着聪慧顽皮,她放下碗来,柔声道,&ldo;娘,你吃点东西吧。&rdo;郭芙愣了一会儿才道,&ldo;朵蓝琪,你怎么在这儿?&rdo;那叫朵蓝琪的少妇活泼一笑道,&ldo;爹让我来陪你,阿穆尔也来了。&rdo;郭芙走到门边推开门来,便看到阿穆尔与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玩闹地正欢,仿佛一大一小两个泥人儿,一看便知刚从海边归来,大片大片的桃花林开得正艳,一阵风过,妍丽缤纷的桃花瓣飘落漫天。此处是桃花岛,一如往昔的模样。斯人已往,景致如故。原已过了这么多年。她看着那个眉眼漂亮,玉雪可爱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看到了她,欢呼一声扑到她的怀中,叫一声&ldo;奶奶&rdo;,她忽就恍惚起来‐‐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穿着套装踩着细细高跟鞋带着金丝眼镜的女人‐‐但似乎是过了太久太久,久到有一些昔日熟悉的脸孔都开始渐渐遗忘,渐渐看不清晰。世事多变,时间便如白驹过隙。唯一没变的似乎只有这桃花依旧。桃花岛上安宁平和的生活渐渐充盈她的心,直到又是一年桃花依旧,那人站在桃花树下,已是沧桑成熟的面容,却仍是让她想起初时他少年老成的模样。相守相知,如此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