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郭芙旁的辛十一扯下遮眼之布,开弓拉弦,眼神如电,黑色箭尖瞄准那面军旗。他的手很秀气,手指修长,皮肤白皙,一点也不像能拉开如此重的弓。他的眼深而黑,坚定冷锐,明亮耀目,他的表情宁静沉稳,无喜无悲。&ldo;嗖‐‐&rdo;是箭射出的声音,不同于杀赵志敬与公孙止时的寂然无声,不同于射金轮法王时的诡秘阴郁,这一箭,霸道之至,破空声响!一道黑色的杀神一般的箭羽,距离这多少丈外的军旗,就连郭芙都未曾想过他能一击即中,毕竟太远。但这支箭不同,这支箭比起当初的杀人之箭要重上几倍,极长、极大,不像是寻常弓箭,而像是一支巨大的守城弩上射出的弩箭。但一个人怎可成那种力量巨大的守城弩?辛十一可以。这一箭一点都不幽秘,一点都不奇诡,一点都不无息,而是霸道的、凛冽的、尖锐的、赤裸裸的挑衅着下方蒙古人的神经!破空声震耳欲聋,那军旗轰然倒地,跌到在一旁的忽必烈冷汗浸湿了后背。他眯着眼看向城墙之上那抹飘动的衣袂,心中不仅仅是震骇而已。郭芙也震惊,她扶住城墙,从没想到有一人的一箭之威能到如此地步,她回过头去看辛十一,只见他的面色苍白,虎口已崩开裂口,沁出血迹,他哑声道,&ldo;小姐,只可一箭。&rdo;郭芙忙扶住他,叹声道,&ldo;十一,你这一箭足以。&rdo;辛十一笑了笑,闭上眼道,&ldo;其实我以布蒙眼非是为了练眼功,而是为了休息。我的箭道太过霸道伤神,曾经为了练箭,我真的双目失明成了一个瞎子,若不是老主人一句&lso;你的眼睛除了射箭还有何用?&rso;我大约那时已放弃了箭道,但幸好不曾。&rdo;他悠然看一眼城下那慌乱的蒙古兵马,系上了蒙眼的布条,笑道,&ldo;小姐,我这本领看似强悍,只因我的专心,除了射箭,我这双手做不来任何事,我这双眼不必看任何物,这就是我的箭道。&rdo;郭芙心中震惊,见他熟练地将弓弯折起来,放进那个大盒子中,知他是怕自己生出戒慎之心才如此解释,于是苦笑道,&ldo;十一,我是什么可怕的主人么?&rdo;十一歪歪头道,&ldo;不是。&rdo;郭芙叹气道,&ldo;不必解释的,十一,你越是厉害越好,你想啊,我为何要带着你,自然是因为你厉害,我需要你。放心吧十一,这一辈子我绝不会防你戒备你,也请你相信我。&rdo;辛十一认真道,&ldo;我自是相信主人的,方才我不过是想说而已。其实那段话我想说很久了,都没找得到人说,不觉得那段话很是有男子气概吗?&rdo;他说着,神情有些极其幼稚的得意。…………夜深激辩洞察明&ldo;伯颜,城外的可是忽必烈?&rdo;华筝虽从小生活在父兄的照顾之下,却不是一般的贵族女子,在众人皆不对她言的情况下,她反倒很容易就猜到城外人是谁。伯颜苦笑道,&ldo;早知瞒不过义母。此时城内人的反蒙情绪极为高涨,我也只好陪义母关在院中,唉,都怪孩儿偏生遇到这份舍不下的缘,偏偏这个女子原是我不该想的。&rdo;华筝摇摇头道,&ldo;谁又会知道呢。当初我们在草原上虽然生活清苦,却那么快乐,后来父汗得到的土地越来越多,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灭掉了威胁最大的金朝,他也终于开始垂涎这南朝土地,旁人无妨,这对于我来说是如此残忍,尤其‐‐尤其‐‐&rdo;她怔然落下泪来,想起那个慈祥温和的妇人,郭靖的母亲,&ldo;我自小母亲早亡,只把她当成亲生母亲一般看待,却不想我害死了她,父汗逼死了她。&rdo;华筝神情凄凉,&ldo;伯颜,也幸好晓古台绝不至于让你上战场,虽我知道你这身本领却是屈才了,但若是你真的上了战场,就算是我来,他多半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rdo;伯颜沉默一会儿才道,&ldo;义母你曾对我说,如果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弃。&rdo;&ldo;是呀。&rdo;华筝笑道,&ldo;芙儿是个好孩子,无论相貌人品都配得上你,伯颜,待我们回到西域,我的时日不多,你却要好好待她。西域那边并无如此刀兵战争,能平安喜乐一生已是最大的福分。&rdo;伯颜温言道,&ldo;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罢,她‐‐原也不是南方的小雀儿,不过唯一确信的一点是,世上再没有旁的女子比她更好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