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要好好活着……活着……要好好活着……活着……
声音愈大,仿佛给了她无限的力量。
她距离那只手越来越近,而身后的抗议愈强烈,简直掀起了冲天风暴,裹挟着黑暗处的碎片,锋利尖锐,旋风般的切割着她。
她的行进是如此艰难,然而她的指尖终于轻轻的碰到了他的指尖……
一时间,光明骤现,恐怖嘶吼着退到暗处,转瞬消失。
她听到一个声音,不,是许多声音在欢呼。
“终于醒了……”
“醒了就好……”
“这下便有救了……”
声音纷杂,却没有一个是他。
她有些惊惶,有些迷糊……这是梦吗?分明是他在呼唤我……
于是,在接下来的梦醒之间,她不断的寻找那个声音,寻找他,但是逐渐布于眼前的清晰却始终不见他的身影。
她也明白,现在她身处承乾宫,于情于理,他都是不能来看她的,可是……
眼底酸涩。
中秋又要到了……
第一个中秋,他远在岚曦寺,为她以心血铸就白玉莲花。临走时,他曾说,以后每一个中秋都陪她过。
第二个中秋,他受陷入狱,她本欲救他,却险遭杀害,是他在关键时刻出现,抱着几近昏迷的她,静默在清冷的夜光中。
今年的中秋……
她不知道。
清风徐过,衔来远处桂花的甜香。
还有三天……
宇文玄铮直跑到彻底相信苏锦翎不会看见他的地方方停下来。
他体力强盛,按理不应该有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状况,然而现在却真的是心跳混乱。
他松开右手。
绛色的袍袖已被他攥得褶皱潮湿。
他小心翼翼的探手进去,自袖袋里取出一物。
落梅长簪……是他在听雪轩的地上捡到的。
那日,刚得了苏锦翎谋害皇嗣的噩耗,他就飞赶往听雪轩,然而当他赶到之时,已是人去屋空,只于茉|莉花下拾得这根簪子。
他认得这根簪子,自认识苏锦翎以来就见她只戴这么一根簪子,听说是及笄那日烈王府中一个老妇人送的。
见惯了宫中的繁花锦簇,侧妃徐沐然亦整天变着法的往脑袋上插东西,就连宁双双那丫头也学会往脑袋上堆花了,可是她……永远是这么一根式样老旧的簪子,每每看到,都恨不能拔下来丢得远远的。
这破玩意,根本就配不上她嘛。
可是那一日,他将这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簪子捡起来,仔细擦去上面的灰尘,小心的放到袖袋中。
她既是这么宝贝这根簪子,他也曾想过送还给她,可是当他看到那已被他遗忘却是被她小心珍藏起的琉璃鸭子,他忽然改变了主意;当他看到她今日拈起那个琉璃鸭子对他一笑的调皮时,他忽然明白,原来他自始至终就想留下这根簪子。
今生,不能得她相伴,那么,就让这根陪伴她多年的簪子陪着他吧。
他能拥有的,或许只是这根簪子了。
如此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不敢看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故作的平静掩盖着内里的心慌意乱。
他从未对她说过谎,今日,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他终是不如玄朗能放得下,这场兄弟间的较量,他输了,却是输得无怨无悔。只不过玄朗那小子,怕是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早已窥到他的心思了吧,如此,倒也输得不算彻底。
忽的大笑两声。
笑声震颤了树枝,惊了林鸟,扑棱棱的望空而去。
头顶,晴空如洗,万里无云。长风过,有桂花飘香……
景元三十三年的中秋转瞬即至。
因这年出了太多的事,宫内宫外都打算把节日过得热热闹闹的来去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