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想要回避却愈见清晰,他终需坦诚面对自己心乱之由。四哥明察秋毫,应是知道他的心思吧,却是从未言及。
那地道中的一瞬已成过往,他在不断忆及之时亦恨她乱了自己的心境,让他无颜面对四哥……若是没有她就好了,他再次默念。
而今她真的要消失了,他怎么会这般慌乱?他跟四哥提起这些,是想让四哥以身犯险吗?他怎么会有这么奇怪恐怖的想法?
烛影微摇,帘幔轻摆,再次迷了宇文玄苍的神色。一道暗影自脸上滑落,那冰冷的唇角竟好似在笑……
“心灰意冷?自寻死路?她怎会?”
是啊,她怎会?玉秀山初见,他问她有何打算,她说……活着,而后加重语气……好好活着!清心殿上,冒犯龙颜,却坦言自己怕死,惟愿活着,进而好好活着!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人,这样一个对生命有着强烈热爱之人,怎会对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供认不讳?
她说过,怕死,是因为心有所念,因为心有所念,才会更渴望生存。
难道他不是她的心中所念吗?
他收回手指,牢攥成拳。
宇文玄朗一瞬不瞬的将一切收入眼底……四哥,莫非是有了什么主意?
“供认不讳……是怎么回事?”
“问什么也不答,自是默认,而当刑部问及‘是否只是你一人所为’,她依然没有开腔。”宇文玄朗不禁怒“我倒想知道,她要保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但见宇文玄苍的目光冷冷的移过来,他顿感心虚“我在想,那个人会不会是……清宁王?”
宇文玄苍冷笑“你以为宇文玄逸会让她冒这样大的险?”
他霍的站起身,移步向前,在看到那张隐在帘幔中的檀香木大床时,想到那夜她对他说……玄苍,我今后就只剩下你了……
他眸光微闪。
锦翎,若是知道你今日会深陷险境,那一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回去!此番若是能救你脱离苦海,定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身边!
数日前的那场雷雨……锦翎,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独自忍受苦难!
他深吸了口气,快组织事件的来龙去脉,心思在宇文玄朗方才那句“她要保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止住。
最近苏锦翎的确有些古怪,她只说她有事要办,还不是她的事,却又是一件必须由她去办的事……
一点点的串联起此前的点滴。
那么那件事便极有可能是导致她身陷囹圄的祸端了?
“四哥,”宇文玄朗上前一步,有些犹豫的开了口“会审时,她好像已经病了,浑身无力,连跪在地上都要人扶着。再这样,可能坚持不到……”
宇文玄苍宽肩一震,头却未回“不会坚持很久了……”
“四哥是要……对了,那天审完后,她跪着的地方出现个字,好像写了许多遍,方磨破了手指留下印迹……”
“什么字?”
“一个‘王’字。”
“‘王’字?”
“是,不过宫里姓王的人众多,一一查起来很费劲,而且也不见她和谁走得近,所以我觉得她这个‘王’字应该指的就是某个王爷,只恨她识不得许多字……”
“你还是怀疑清宁王?”
宇文玄朗凝眉不语。
宇文玄苍轻笑,望向窗外。
一弯弦月正静静的挂在夜空,银辉轻洒。
那个人是不是正快马加鞭自西山寝陵赶回?
说不清心里的滋味,竟是有几分欣慰。
为了同一个目标,他们曾经成为敌人,为了同一个敌人,他们曾经并肩作战,为了同一个女人,他护了自己,自己也曾救了他,然而那个目标和那个女人,决定他们只能是对手,而今又是为了同一个女人,竟是要再度携手吗?
“这些日子,当真没有让人进去看看她吗?”
荷包在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其上浮凸的花纹,眼前便清晰的浮出她的样子,却是好像有些幽怨的看他。
病了吗?也幸好是病了,也幸好是浑身无力,也幸好是“供认不讳”,否则那些刑罚……
掌蓦地将荷包攥紧。
“我没敢,不过听说她的姐姐苏玲珑去过……”
“苏玲珑?”
“是。真是患难见真情,以往倒不见她们姐妹如何来往。还有烈王,我怀疑他晕倒是假,预备去劫法场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