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玄逸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更绚烂的烟花更热闹的铺满了夜空,各色光影在他脸上。变幻,使得那笑意愈显飘渺迷离。
让皇上临幸苏锦翎,再令太子调戏之。如此,自是逆伦犯上,可遭天谴。
一击即中,必令太子万劫不复!
的确,他早已想到,然而,纵然让他用生命去换,纵然会因此错失那个他苦心筹谋了多年的位子,也断不肯使用此计。
可他这般作想,她可曾知晓?
烟花满眼,惆怅满怀,那个人……是否也如他一般仰望这片繁华,而她的心里可曾浮过他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是奢望了,今日的戏台之上,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他输了,输得很惨,可是他宁愿输得更惨一些。
曾有一瞬,他忽然很希望宇文玄苍毫不犹豫的向皇上提出赐婚……只要她开心,还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突然出了意外。
当他看到宇文玄苍片刻踌躇后随贤妃而去时,仿佛听见一声轻微断响自心底传出,整颗心骤然一松,好像出现了无数空隙,随即填满无限庆幸。
毕竟还是有许多不甘啊。
然而又能怎样?
他的喜悦,他的希望,他的努力,就像这满天烟花,升起又落下,终要走向平息,而她的身影总隐在蒙蒙烟雾之后,明明知道遥不可及,却仍不可避免的追寻而去。或许在那烟雾之后,会看到她的笑颜如烟花绽放……
再一朵牡丹耀亮夜空,引得惊赞连连,却没有人听到有那么一声叹息,正浸在那渐逝牡丹遗留的浅绯色的雾中缓缓飘散……
这夜,在夜空被次第绽放的烟花染作一派绚烂。意之际,宇文玄苍缓缓步出雪阳宫。
烟花伴着喜悦的呼啸在皑皑白雪上印下明暗交错,色彩流转,他的影子亦前后变幻,捉摸不定。
贤妃无事。
太医来了,诊过脉后对上他的疑虑,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也知若是太医敢言贤妃无事便等于在说贤妃犯了欺君之罪,而有他在身边,又怎么有机会让自己的母妃以身犯险?
那太医左思右量,只言许是畅音楼人满为患,空气混杂,且冬日人多困倦,贤妃多日前又担心煜王在外征战的安危,茶饭不思,心力消耗极大以致体力不支,方……
他守在贤妃床边,贤妃自回宫来就一直躺在床上,好似真的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不过想来也的确够心力交瘁的。
他不是不知贤妃在现自己有意请皇上赐婚时的震惊和焦虑,方促使她宁肯罪犯欺君也要打乱他的部署。
他也不是不知皇上对苏锦翎有意,可既然迟迟不行册封之举,而且冬至那日,烈王又长跪阶前替女儿坚辞封赏,就说明皇上心里还是有顾虑的。
皇上乃一国之君,凡事都要顾全大局,苏锦翎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纵然再怎么喜欢,皇上也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失了分寸,而自己此举倒是替皇上做了决断。
当然,他也知如此作想是自欺欺人,可是当他看到她一身清淡的立在台上时,当她那双眸子望向他,清澈的眼底满是喜悦和不可置信时,心中曾有的那么一点点迟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轻轻拈住那纤细的手腕,却是再也不愿放开。
就是现在,锦翎,我要请皇上赐婚,我要你成为天昊最被艳羡的女人!我要风风光光的娶你过门,在不久的将来,与你一同鸟瞰天下。
他是打算请皇上赐婚的,却不想就在这一刻,计划陡然提前了。
她定是明了他的心意,此番却没有拒绝,更令他欣喜若狂。不能不说他是抱着趁热打铁请皇上一锤定音即便待她清醒过来也反悔不得的想法,却是被贤妃突如其来的一瓢冷水浇下……
母妃是为他好,他知道,可是……
“母妃既是累了,儿臣就不打扰母妃安歇,就此告退……”
身为母子,此番措辞和语气倍显生疏,而且若是他当真相信贤妃是病了,睡了,又怎会出言打扰?
起身之际,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叹。
他脚步一滞,却未听贤妃有何言语。
狭眸微眯,再不肯回头,只嘱咐宫女好生伺候,便负手步出门外。
流色交映间,一片耀目闪亮盖住所有光影。
他抬了眸,却只见一朵牡丹灿烂后的萎靡。
她……现在在干什么?留在畅音楼陪皇上赏烟花吗?
依然记得离去时担心的看她一眼,他是在告诉她“放心,等我”,她应该明白的,可是他已耽搁了这么久,她会不会……
要去跟皇上说赐婚的事吗?当时的冲动正被贤妃的“意外”、雪阳宫里清冷的安静或冲击或平复得只剩一点细碎的波澜,而且贤妃此举也不得不让他暂停行动,思虑再三,终唤得一声叹息。
再一朵牡丹耀亮夜空。
他看着它从灿烂转为绯烟一抹,想象那小人儿落寞的神色,心下刺痛。
锦翎,等我,等我……
“锦儿,好看吗?”
这夜,在夜空被次第绽放的烟花染作一派绚烂。意之际,陪在苏锦翎身边的是苏穆风。
“锦儿,以前在府里时,每每除夕,我都会让下人将那烟花使劲的往清萧园那边燃放,就是想让你看到。可是有次忽然转了风向,那火星落在柴薪上,燃起了大火,烧了三间厢房,结果我被父王狠狠揍了一顿……”
苏穆风语气轻松,只拣开心的事说,却仍无法让身边的人开怀一笑。当然,她的脸上依然有浅浅笑意,为的是不想他担心。
他叹了口气,紧了紧裹住她的披风,一同往听雪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