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一年,妃嫔奉诏侍寝时乘坐的。恩凤鸾宫车只往来于秋阑宫和他的寝殿之间……
一年的离别,让这一夜浓情更炽,可是她……纵然千般柔情,万般恩爱,他亦是觉出她的情动如潮,却是……不肯让他碰她,无论如何也不肯。
他非急色之人,可是,他是皇上,是天子!
一怒之下,乘夜离去,而她的满脸泪痕和欲言又止却是过了二十年也挥之不去。
或许是因了这一幕,所以才会在无数个深夜蓦地想起她泪湿的脸,或许她亦知他对她的宠爱不会久长,方用了这法子将自己烙上他的心。可他是什么人?他是真龙天子,而她不过是一个毫无背景而因了对她的过度宠爱结果引得众妃嫔不满极有可能影响朝政大局的女子,所以,他又怎会受她的羁绊?
再不去见她,直至……去年北上回鸾之后。
还是借了玄逸表现出色众臣极力称赞的名头。
二十载不见,她竟不见一丝老态,除却病容,倒因了多年的清幽,愈凡脱俗起来。
而他,却已有了白,眼角亦添了纹路。
见面,也无语。
他已不复当年的暴躁冲动,她亦无曾经的哀怨与凄伤,两人就这么无言对坐。
她闲闲的抚弄一曲子,用的是他送她的绿梧。
他静静的听那曲子。
那是一极美极忧伤的曲子,曲风类似三百年前传下来的那几,却不见曲词。
他问“此曲何名?”
她答“《未了情》……”
心下是微震的,却再无话。
那夜,云淡风轻,曲声悠悠。
那夜,月明星浅,竹叶沙沙。
瑜妃总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只要见了,便多时的忘不下,于是又去了几日,却只在驻足门外,听那曲幽怨。的《未了情》。
她应是知他来了的,否则依她的身子,是不可能将琴弹上整整一夜的。却只那般铮铮淙淙响着,直到他已走了很远,仍旧能听到琴声如水跟随,如月华流照。
他们二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一个弹奏,一个倾听,就这般寂然无声的相处了几日。
他始终不明她心中所想,或许……这便是他难以忘记她的原因吧。
眼下,看着这箱中宝物,竟都是他当年赏赐她的,透过金光灿灿,依稀看到当年的恩爱,不禁思绪涌动。
如此,又是想借此让他想起她吗?
“瑜妃……还好吗?”
“娘娘许是中了暑气,身子虚弱,不过在清宁王的照料下已是好了许多。”
原本,她只需答“还好”二字,却因了瑜妃那一片深情,那二十年的清冷幽寂,那如同莫鸢儿一般的痴心守候而说了太多,其实她更想说的是,皇上,您能去看看她吗?
宇文容昼拈着支珍珠步摇,对着长长的珠串失神。
她也不好打扰,现在天色已晚,过会到了戌时,她这一天的任务便结束了,想来竟似松了口气般。
可是气刚松了一半,忽然听皇上道“打瑜妃那回来?”
她有些不解的瞧了皇上一眼。
皇上是怎么了,刚刚他不是还问……
宇文容昼移了目光,仿佛不经意的瞥了她的手一眼……干干净净,不见丝毫墨痕。她果真是去了秋阑宫……
或许是自己多心吧。也是,像煜王那样的性子……
“皇上,该传膳了……”吴柳齐躬着。,在一旁细声细气道。
“好……”
苏锦翎刚要告退……
“锦翎,你来给朕布菜……”
苏锦翎睁大眼睛“这不是御膳房的职务吗?奴婢不敢僭越……”
“朕说可以便可以,看哪个敢多嘴?”
宇文容昼已起了身,吴柳齐并一列宫人立刻随其移驾至偏殿。
想来多嘴的倒成了她了。苏锦翎皱了皱眉,只得跟在后面。
入了偏殿,但见御膳房的太监已经把三张膳桌拼在一起,铺上回纹锦绣的桌单,手捧红色漆盒的太监们鱼贯而入,将各种菜肴、饭点、汤羹等迅端上饭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