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似乎是拿定了主意,与皇帝商量完毕,转而笑吟吟的看着我道:“不喜,你在摄政王膝下那么多年,与他半女无异……”
我打断了她的话,道:“太后,不喜没那个福分,不喜受王爷大恩不曾报答,只希望为奴为婢照顾王爷以报王爷恩德,此生足以。”
打断太后的话自然是不敬,可我多少有些底气。或许云惊蛰自有应对的办法,不需我这个愣头青这样顶回去,但我无法做到这样俯首听命。倘若我真的一言不发只待太后懿旨一下变成了他的义女,不管他如何转圜,我又有什么脸面继续呆在他身边?
爱他不只是说说,可倘若连张口拒绝的勇气都没有,我又用什么去爱他?
太后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容貌姣好仪态端庄又不乏威仪,那双墨色的眼睛看的我有些发毛,可我只能硬着头皮看着她,这自然也是不敬,可那又怎么样?
小皇帝这时候走到太后身边,眼神在我身上,说:“不喜一片淳孝之心母后也见到了,有这样的孝心母后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事儿还需与皇叔商量一下才是。”
太后这才露出些许笑容,点点头,又对我招招手。
我不缺顶撞她的勇气,但也不觉得自己命长,还是乖巧上前,被她抓住胳膊继续充当人形拐杖。
不过三十多岁的女人,转来转去似乎也只能围着这块小天地打转,我都觉得有些可怜。
因为皇帝在,所以今天太后倒也没跟我说多少话,只是将另外一手放在小皇帝的胳膊上,问他这几日的情况,朝堂,大臣,功课,林林总总,当个皇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可再用不了多久,他就即将亲政,届时一国之权柄全在他手,又有什么要不得?
我每每想到这点,都有些心慌意乱,起初尚需云惊蛰的安抚,可后来也就想通了,愿怎么嘀就怎么嘀,最多不过就是两条命的事儿。
他在这儿身体多病常年缠绵病榻,还要为了生存多方费心费力,诸多不易。倘若小皇帝真的在亲政之后对他生父下手,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有一些解脱的感觉。同来同去,共生共死,能做到这点的情侣又有多少?
我要的不多,生死有他一人相伴就足够了。
小皇帝在太后面前一直十分乖顺,一一回答了问题之后就开始改问太后的身体如何如何,应当如何如何,若我不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话,还真要好好在心中赞叹一下,好个天家母子情。
太后只是说最近心情好,冬天又过去了,如今春暖花开又有我相伴,那些许的小小风寒早已痊愈。
我依旧默不作声,却听太后又道:“我对不喜喜欢的很,当初如是直接跟摄政王说,让他割爱就好了,如今想张口认个女儿,又怕他不舍,哎。”
小皇帝也跟着皱起眉头,对我道:“不喜,不如你在宫中住上几日多陪陪太后?”
虽是问句,可那双和司马博雍的壳子有七成相似的眼睛,却分明是不容我拒绝的意思。
我略犹豫下,道:“怜太后垂青,能陪太后自然是不喜的福气,只是王爷昨日刚染上风寒,我着实放心不下。”
总不能你孝顺你“娘”就要让你皇叔躺在病床上没人伺候吧!
司马旭阳的脸一下子板了起来,我常见他这样子,也不觉得害怕,偶尔还觉得有趣——云惊蛰从不曾在我面前如此这般板着脸,看到他这样,倒也能让我想象出那人生气时的模样。
反正今天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也不少这一点了。
淡淡的看着他,等他后续。
太后这时似乎有意调节气氛,笑笑说:“春困秋乏,哀家还没走几步就有些乏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去玩吧,等下来这儿陪哀家用午膳。”
说完就放开了我和小皇帝的手,走向一旁的凉亭,自然有女官为她准备好了软垫和点心。
这样的行径并非第一次,我也和以往一样伤脑筋,身边的皇帝陛下淡淡吩咐:“跟朕来。”
我一个都没受戒的尼姑自然反抗不得帝命,乖乖走在他身后。
走了一段路,绕过假山,他似乎有些不耐的样子,转身就抓我的手,我步子一退,成功闪开,笑道:“陛下,贫尼在几年前不是就曾跟陛下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贫尼还是出家人。”
我指着我锃亮的脑门,这些年里,唯一觉得它不是困扰的时候,也就是面对这小皇帝的时候了。
他却哼了一声,对身后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又转而看向我,眼中颇有怒气翻腾:“贫尼贫尼,你连受戒都没有,叫什么尼姑,改天我就让母后下旨让你还俗!”
我全当没听到,八风不动。
不过却也明白他应该是被我气得不轻,不然也不会用“我”了。
他似乎怒气还没发泄完,又指着我道:“让你给皇叔当义女有什么不好?倘若不是纳你为太后义女会诸多不便,我早让母后下旨了,你居然还推辞。就算你要报恩,要伺候他一辈子,多了一个女儿的名分,多了一个郡主的名头难道有什么不好的吗?这和你报恩有什么好抵触的!”
最后他怒极,丢下一句狠话:“不喜,你要记得,再过半年这天下就是我的天下!”
我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我想的他当然知道,他想什么我也懂,可是他不懂我爱的是云惊蛰,而不是司马博雍。
富贵权势,一国之后的殊荣和他以为我对王妃之位有兴趣,也只是他以为罢了,孩子究竟是孩子,即将十五岁的帝王,也不过只是一名半大的孩子罢了,又懂得什么是爱?
29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你选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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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怒皇帝果然是不智之举,小皇帝似乎被我的眼神气的厉害,手一摊,对我道:“手给我。”
这种语气这种态度,我心中叹了口气,主动拉住他的龙袍袖子,我看着那袖子,金色,灿烂的金色,穿在这个还算英挺俊美的少年身上还算合适,倘若是换到了云惊蛰身上……
我一想到那个人穿一身明黄就觉得十分搞笑,心中认定,他不适合。
少年或许是从小穿这身复杂繁琐又华美到天下人几乎人人都想穿一穿的龙袍穿的时间长了,还穿出了那么点气场,刚刚冲我发火伸手的时候,还真有那么点男人的气场了。我拉着他的袖子边走边问:“会骑马吗?”
因为拉着他走,我也没扭头回身看他的表情,只是听他有些傲然道:“自然会,你想骑马?我教你!”
我笑笑,这语气,完全是一个想要献宝的孩子嘛。
撇开他对我的那什么之外,其实我不讨厌这个孩子,且不说他那张和司马博雍有个七八成相似的脸,单说他和不喜离魂三个人之间的复杂身世,就已经让我很难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