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胡尊说完,不多时,在议事的许多官吏,都纷纷慷慨解囊,等笔吏落笔,张素凑头一看,现自己捐的十两善款,被列为第一位,极其醒目。
“我讲过了……我张素是个敦厚善良的人。笔吏,你便记,张素再添三十两,三十两!”
坐在高位的胡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放在以往,善款募捐的事情,朝堂会派人下来。但现在,大势岌岌可危,朝堂自顾不暇,只剩大先生在操劳此事,反而省却了很多条框。
“对了,还有一事,到时候,这笔银子会让吴州商府的刘尊,亲自护送入京。”
“怎的?我淮州没人了?为何要吴州的老裨将去送?”张素在旁皱眉。
“大先生的意思。”
“大人,可见信?”
“是刘尊在信里所讲。这事儿,你莫要管了。”胡尊笑了笑。抛开苦寒的天气尚且不说,到时候半道出了岔子,只怕还要被降罪。实属烫手山芋,不管真假,既然刘尊愿意去,那便让他去。
呼出一口气,胡尊笑意更浓。他有些奇怪,这一次筹捐的事情,南方的那些世家,似乎都很安分,并没有来使坏。如若不出意外,这一轮他也算立功了。
“对了,动员百姓募捐的事情,如何了?”
“都是散枣子,不过慢慢堆起来的话,单单在淮州,都筹了六千两的银子。”笔吏翻了翻卷宗,认真开口。
“可是有大户捐了?”
笔吏看了看摇头,“都是百姓居多,南方的门阀大户,一文不捐。最大的数目,是伏虎林的陈家马庄,捐了五百两。”
“陈家马庄?”
“便是当初……取军功擢升县伯的陈景。”
胡尊揉了揉额头,才记起了这个名字。
“我特意派人去问了。听说陈家马庄,都压了庄人三个月的月俸,却依然捐了五百两。那五百两,估计是以后跑马货的本金。”
在场的人,皆是眼神动容。特别是胡尊,还垂下头,抹了好几下眼睛。
“大人,若无事的话,我还需去一趟官坊,查一下其他五州捐银的数目。”
“去吧。”
那笔吏点点头,抱拳转身。
……
“讲了,都讲了。”走出街外的淮州笔吏,在寒风中下了马,对着面前的陈景,露出温和的笑容。
“赵吏辛苦。”陈景垂手,摸了一锭银子。却不曾想,被面前的小笔吏,执意推了回去。
“放在上月,你这么给我银子,我指不定要偷偷藏了。”笔吏笑了声,“但现在,陈东家的银子我若接了,便会烫手的。这世道里,许久不见陈东家这样的人,若不是公务繁忙,当真要与你喝两盏酒。”
“陈东家,收好银子,明年若是真起了战祸,还请多买些干粮驮马,入深山避祸吧。”
陈景捧着银子,认真地抬头,看着小笔吏上马。
“早知道,我当初便不该听我父的,不选文路,只做个小兵卒,说不得还能去漠北,与北狄狗杀一场的。我巍巍大冉……州四十六,二都九关——”
“上朝天国,日月浩瀚。”
“四海臣服,漠北蛮山!”
……
小笔吏的声音渐远,陈景沉默转身,带着邢小九,重新踏入无边的寒风之中。他遇过很多人,在大厦将倾之下,每个人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