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袁总舵主的烽火信号。”
陈景揉了揉额头,趁着还有些时间,他并没有废话,直接将袁四桥给的黑木牌拿出来,冷静地放在地上。
“可有狱卒?”在先前的时候,他便看见了两个狱卒。约莫还在当值,却一下子跑了过来。
两个狱卒认出黑木牌,走到陈景身边拱手。
“捕头夏崇,如今可在大牢里?”
两个狱卒脸色一怔。
“莫问,他也是一名义士。”
“这位兄弟……可是姓陈?”
“正是!”陈景声音激动。
“那好说了。夏捕头在牢里,时常会说起陈兄弟的事情。最近局势太乱,他还拜托了我,让我去寻你,交代你几声,先赶紧离开平安镇这里。”
陈景垂头,眼睛红。在他的印象中,夏崇一直都像兄长一样,对他循循诱导。
说话的狱卒笑了声,忽然走了出去。约莫在小半个时辰后,才重新回来,昏色下,还搀扶着一个趔趄的人影。
只看到那个人影,陈景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被搀扶的人,正是夏崇。此时穿着牢服,浑身都是血迹,双手十指,如太史青所言,已经被竹刀挑了甲盖,艰难地虚张着。
“陈兄弟……”夏崇抬起了头,眸子里依然有光,冲着陈景,挤出了一丝笑容。
“夏捕头,先坐下。”
“我等二人,向来知晓夏捕头的大义。那许陵君被拂了脸面,想着将夏捕头在牢里打死。我等想办法保了下来。我擅长口技,这一次要去聚义,便假传上头将军之命,又杀了三个碍事的狱卒,将夏捕头救了出来。”
“多谢。”陈景松了一口气,扶着夏崇,坐到了角落里。他已经有计划,等护送大先生离开镇子,便想办法带着夏崇回马场,哪怕花费千两银子,都要给夏崇换一个身份,安稳地活着。
“若陈兄弟有难,我大抵还能握刀的……不过我有些乏累,需要先睡一下。”夏崇咳了声,身子便无力地瘫下,当真昏睡过去。
陈景刚要解下袍子。
却现,旁边已经有一双枯瘦的手,将一件大氅,遮在了夏崇身上。
他回过头,看见了大先生疲惫且瘦削的脸庞。
“这世道里,敢去争道理的人,都算得一场英雄。”大先生沉默了下开口。
陈景抱拳。
在破院里,另外的十几个人,也纷纷昂起了头。便如他们,在人生里,约莫都遇到过各种事情,看过人间的腐朽。才会吊着脑袋,才会捡了刀,才会想保住王朝的最后一盏明灯,立于天地之间。
“陈景,你可知我的名儿?”大先生静坐下来,裹了裹身上的衣袍。
“不知。”
“我父是个佃农,并无任何的学识,我出生那一年,为了省五十文的墨口费。他抱着我去了村头的老爷家,想让人帮着取名。”
“佃农之子,在他们的眼里,便如牲口犊子,不值一提。最后,我得了一个赵生牛的名字。我能想象得到,取这名字的时候,他们笑得有多快活。赵家有子,此生为牛。”
大先生平静开口,声音不紧不慢。
“很多人都说,我赵生牛这一生,该像我父一样,做个老老实实的佃户,莫要学人去读书,去赴考。但我偏偏逆天改命,走到了这一步。”
“大先生为何不改名讳?”
大先生笑了笑,“为何要改,农人之子,又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心中有希望,万事可期。”
“我曾与一友人相谈,说过类似的话。”
“如今的大冉王朝,已经满目疮痍,处处是死地,无了阳光,也无了人间清风——”
隔了一会,大先生再仰起头,眼眸里有了漫天繁星。他拂袖抬手,指去了头顶的夜空。
“但这天下,这人间,这庙堂与江湖,能让你我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有心中的那股希望,如火烛不熄,如大火燎原,如星光万里!”
“吼!”
只顿了顿,院子里的人,喉头一滚,出阵阵的怒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