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你去座驾。”
邢小九点头,系着刀,跳上了座驾,坐到那位死卫的身边。
陈景呼了口气,和太史青二人,一齐入了马车。
马车里,大先生裹着大氅,身子越佝偻,原本苍白的脸色,像是涂了一层霜。
“我等见过大先生。”
“入座吧……咳咳。莫要担心,我还留了八百余的护卫军,已经快到了,会和四桥他们会合。此次入城,要劳烦两位了。”
在进来之后,陈景才看见,这辆马车实则暗藏玄机,车厢里裹了铁皮,防止箭矢穿透。连着车窗,都围了一圈皮裘,免得有风灌入,里头的人受冻。
马车开始启程,那名死卫驾车极稳,颠簸很轻。
“陈景兄弟,是否觉得我,如同罪人一般。”
“大先生何出此言。”
“你瞧着他们,为了我能入京,五湖四海赶来,一场赴死。若说恩义,我欠了这天下许多。在南方渡江,因为我的事情,便死了七十余人。”
“这天下欠大先生的,反而更多。”在旁的太史青急忙开口。
陈景默然不答。
“很多时候,我疲乏到睡去,但总会梦中惊醒。在梦里,我坐于天地之间,却有漫天的坟山,铺在我的面前。我需要走过这些坟山……才能去到前面的光明。”
“很多人希望我死,很多人,亦希望我好好活着。”大先生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便如我伸了手,欲要扶住大厦将倾。有人要抬刀剁手,亦有人赴死挡在我的面前,挡住了刀。”
陈景和太史青,皆是不敢插话。
“你二人啊,都算得当世俊才。若不是因为我,恐怕没有这一场同行。或许在以后,你二人的路虽然不同,但都会精彩无比。”
大先生嘴里的同行,并不是一起乐呵着赶路。而是关乎国事,关乎天下兴亡,聚在一起的义举。
陈景甚至能猜出来,像大先生这样的人,沿途追随的,不会只是一名死卫。或许在暗中,还会有其他高手隐藏。
“陈景,此事之后,若你愿意入朝,我可以想些法子,先给你一个官身,便当我徇私了一回。”
太史青抬头看了看,眼色有些复杂。
“大先生,我习惯走自己选的路。”陈景想了想开口。以他现在的底蕴,即便有大先生帮衬,也顶多做一个小吏,以后难免缚手缚脚。
以后的擢升,几乎和维新党绑死了。并非说不相信大先生,而是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他不想冒险。这一次帮忙护送大先生,其中一个原因,他是要救出夏崇。
太史青平生之志,是封侯拜相。但他不是,若是有机会,他想要的东西,只会更多,更大。当然,一切的前提,是活下来再说。
马车里,大先生一声浓浓的叹息,熏满了整个车厢。
绕出官道,马车继续往前,却没多久,又慢慢停了下来。
陈景皱了皱眉,抬头往外看,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遇着了一队营军。昏色之下,为一个披甲的将军,正按着刀,冷冷踏步走来。
陈景和太史青对视一眼,两人垂了手,准备摸向武器。
“陈兄,遮好麻面。”
邢小九鼓着眼睛,隐约要拔刀出鞘。
脚步停下,一张熟悉的行伍脸,映入陈景的眼帘。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那人低着声音,喊出了暗号。
“兆丰营都尉田安,奉袁总舵主之命,今夜特来给大先生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