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陈景。”声音沙哑,如破了的皮鼓。
“陈景……见过大先生。”
“无需多礼,你走近些,我这双眼睛,花得有点看不清人了。”只说完,又是两声轻咳。
“若是前两年,我该起身还礼的。但去江南的时候,有人在茶汤下毒,我这副破身子,越来越撑不住了。”
“你入座吧。”
旁边的袁四桥,帮着陈景斟了盏茶。
“四桥与我说过你的事情。他说,若我能平安回京,你便是最好的人选。”大先生仰靠在木椅上,声音越嘶哑。
“若是一个人的事情,我不惧死。但我的生死,关乎维新大业,便只能撑着残身,试着与天公争寿了。”
“小东家,你可知现在的大冉,变得如何了?”
“知道一些,兵事不举,政事不修,外有强敌虎视,内有蛀虫蚕食,隐有亡国之兆。”
在旁的袁四桥大惊,示意陈景不要乱说,却被大先生摆手制止。
“你继续说。”
“任其下去,最多二世,大冉必危,甚至山河尽碎。”
“为何是二世?”
“北狄强兵富国,最多四十年的时间,只要有了足够的粮草与战马,必然会陈大军于边境,鲸吞大冉。”
大先生沉默了下,“若我问你,朝堂上的决策,欲行割地求和之举,是否明智?”
“割肉喂虎,只会让虎更加凶残,更加想要饱食一餐。”
大先生笑起来,“陈景,你有状元之才。”
“大先生见笑,我如今是个白身,连童生都没考上。”
“这……”
不仅是大先生,连着袁四桥,脸色也有些沉默。
“志不在功名。”大先生点头,并没有任何不满,“我原先还想拉拢一番,看来,你自个把话堵死了。”
陈景稳稳而坐。
“四桥和我说过,平安镇里,有许五樽在坐镇,又有四千余的营军,诸多的江湖鹰犬。不仅是我,很多人恐怕都回不来。”
“大先生,吾袁四桥——”
大先生叹着气,打断了袁四桥的声音。
“我讲过,关于生死之事,我看得很淡。这许多年,我都在努力扶起大冉的社稷。但不知为何,又怕去了黄泉,许多事情徒留遗憾,总想给整个天下,留下一些什么。”
“小东家,可否伸手?”
陈景伸出了手。
草庐中,瘦骨嶙峋的大先生,认真挽起了宽袖,一手似是抓着什么,放在了陈景手里。
陈景垂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陷入沉思。
“小东家可知,我给了你什么。”
“一团火。”
“什么样的火?”
“不见其形,却生生不息,是一团,能烧出天下清明的烈火。”
大先生身子微颤,整个人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