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家,陈小东家,你可是要离开塘村了?”
因为要南下,这两日时间,马场的人已经在打包物件,又入塘村买了马车,马胖子有此一问,并不奇怪。连那五个贼酋的头颅,由于不好上交,时间又耗得长,都用土埋了去。
“正是,最近这些时日,越来越不太平。”陈景露出笑容,“马老爷莫要担心,日后不闹了,我陈景肯定要回来的。”
马胖子还是不舍,肥胖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唏嘘。
“小东家这一走,我这心里啊,便觉得一下子空了。我与小东家,也算不打不相识,若是年轻个几岁,说不得,要和小东家义结金兰的。”马胖子转着圈圈,不时会停下来,唉声说上两句。
“我米仓还有不少好米,等会便寻一辆车,给小东家装满了,等到了南边,能吃个一年半载的。”
“老马,谢谢了。”
“我与小东家,一见如故啊。”马胖子仰头长叹,又碎言了几句,才挪着臃肿的身子,急匆匆上了马车,嘴里嚷嚷着要送两车的米粮。
陈景收回目光,四顾着马场周围的景色。若无猜错,在护送大先生入京之后,恐怕这一生,他都不可能再回到塘村了。
……
两日后,徐家马场南下的车伍,已经准备妥当。共有四辆马车,近十匹的马。
李恒和周勇二人,骑在马上,背刀负弓,作为沿途护送的主力,其余的青壮,则驾着马车,小心地驶出小道。劳累几日的周勇,此时却面带笑容,甚至还哼起了黄曲儿。
“周兄,你怎的?”
“我帮东家做了件事。”
“啥事儿?”
“我不告诉你。”周勇勒马跑开。
马车驶过田垄边的长道,在雨水的滋润之后,稻禾长得更加讨喜,青青葱葱,与远处山色交融,只等轻风一拂,便荡起一波波的春浪。
只相送了十几里路,陈景和邢小九两人,双双停了下来。
“记着,你叫刑秋,老子刑小九的儿。等你再长两年,我便将祖传刀法,一招不拉地传给你。”
“你哭唧唧算啥?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进山打狼了。”
“让你莫哭,铁打的汉,吊卵的种,再哭我抽腿儿了……呜呜,我儿啊,老子也舍不得你。”
邢小九父子,便如生离死别一般。这种气氛并不好,让下了马车的宋钰,也变得沉默起来。
“我讲过了,办完了事情,我带着小九会追上你们。”
宋钰垂着头,默声不语。
“娃娃还没生,我死不得,也舍不得。”
宋钰抬头,蓦的红了眼睛。
“陈景,你是老陈家的儿郎,便去做你的事情。我去了南面,只要还有一口气,一定会替你守住家业。”
这算什么家业。真正的家业,是站在这世道食物链的顶端。
但这些话,陈景没有说。他抬起手,慢慢撩起宋钰被风吹乱的梢。
长道上,离人的愁绪,混入车轱辘碾起的土腥气里,一时间呛痛人的鼻子。
陈景收回动作。邢小九也将儿子踹开。
两人系好竹笠,策马回奔,在青山与稻田之间,一时奔如流星,朝着前方的风起云涌,飞马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