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至黄昏。
马场外的雨水中,又来了一骑人。蓑衣带刀,下马的时候,还带着一股子沾上的土腥气。
“陈兄!”太史青摘下竹笠,掸了掸身上的雨水,脸色欢喜地开口。
“太史兄!”陈景从人群后走出,同样神情惊喜。在他的身边,邢小九几条大汉,也散去了按刀动作。
“才几日不见,便想念得紧。”太史青露出笑容,又看了一眼马场周围,“来的时候,问了塘村的人,才寻到这里。有个在村口的胖老爷,只以为我要寻仇,差些便让村人动手了。”
陈景笑了声,“太史兄入座。”
“陈兄,先不坐了。”太史青的声音,忽然变得忧心忡忡,“我来此地,想让陈兄和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太史青身子颤了颤,“去了便知……是袁总舵主的意思。袁总舵主还说,若陈兄真不愿,此后山高路远,若是不死,便在他乡再逢。”
“大先生要来了?”
太史青冷静点头,“要来了。八方志士,也聚到了城外。”
陈景回过头,看着马场里,那些庄人和妇孺。宋钰站在人群最后,脸上有着不知所措。
“陈兄。”
“小九去取马。其余的人,先留在庄子里。”陈景拾了长剑,稳稳系在腰下。有时候,他只觉得自己,便像这王朝里的一个过客,但偏偏,又不想只做一个过客。
太史青脸色欢喜,“官路设哨,陈兄便随我走小路。”
……
陈景没有想到,太史青带他来的地方,居然是平安镇外。因为走小路的愿意,几乎多了一倍的路程,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翌日天明。
雨水还没有停,似是不知疲倦的,要把整个世界冲刷干净。
让陈景更加奇怪的是,明明是雨水天气,在附近村子避祸的许多富人,还有村民百姓,都齐齐聚了过来。
直至这时,他才想起了马胖子的话。
“听说明天的时候,城外的青石台,会砍很多人头。”
陈景垂下了目光,脸色沉默。
平安镇外,今日会斩杀十九个维新党。雨水越大,人越疯狂。多的是那些富贵老爷,在侍女的撑伞下,伸手怒指,指着那些,被按在断头石台上的人影。
便如他们,早听说了维新派的手段,是要夺走他们的富贵利益,给那些泥腿子撑场的。
十九个被绑缚的江湖好汉,已经被押上了刑台。四五人挺着身子不跪,被营兵取来瓜锤,敲碎了两个膝盖,痛苦地瘫了下去。
石台近些的位置,数不清的家丁奴才,提着竹篮,将臭蛋馊菜一类的东西,搅着雨水,狞笑着扔了上去。
石台下的人群中,陈景目光苦涩。
“东家,这还没到午时。”
“袁总舵主说,这是许陵君的一步棋。”太史青转过头,声音有些颤抖,“我也不知,为何袁总舵主,让我将陈兄带过来。”
“我能明白。”
“太史兄,可是要劫法场?”
“不是……”太史青垂头,眼睛蓦的红,“袁总舵主的意思,是让我们来送行,莫要中了许陵君的入瓮之计。”
陈景沉默抬起头,在雨水和湿雾中,他现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更加模糊,更加杂乱无序。
便如他的人生,在王朝的腐朽下,迷茫得看不清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