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点了点头。那位大先生,以一己之力,在腐朽的王朝主持变法,遭人憎恨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马老爷,这事儿你是哪听到的。”
“我那表公子你知道吧?”
“宁容?”
“便是他。困在城里和人赌骰子,又输了三千两,便委托了传哨斥候,送信来给我,我只能去凑银子了。送银子到城门的时候,听他提了几嘴。”
陈景眼神一动,“马老爷,可听说夏捕头的事情?”
“那位一刀断虎颅的夏捕头?”
前几年,城外有大虫下山伤人,是夏崇带着人马,围杀了这只恶兽。当头一刀,居然砍入了虎颅半寸。
“正是。”
让陈景失望的是,马胖子摇了摇头,“并没有听说。但我那表公子,好像说过,城里的情况也不安生,也有维新党藏匿,厮杀之下,死了好几个捕快。”
陈景皱住眉头。
夏崇于他而言,便像兄长一般。说句难听的,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扯着夏崇的虎皮,才能在平安镇站稳脚跟。
而且,他很不希望,如夏崇这样干净的人,死在污浊的世道。
“马老爷,能否帮个忙,再去打探一轮?若是如此,我愿意出一百两的银子。”
“那夏捕头,和小东家有何关系?”
“是我的兄长。”
马胖子犹豫了下,“你便给五十两吧,那传哨斥候坐地起价,一张嘴便要五十两。我先前要卖多少米,才有这五十两?”
“马老爷,这如何使得。”
马胖子笑了笑,“我马程虽然贪财,但莫得办法,祖上便一直这么教的,让我守住佃田和粮仓。前些时候,小东家带着大家伙打匪,我也想通了许多事情。不瞒小东家,我已经给村里的那些佃户,都免了半年的佃租子。嘿嘿,那些村人可高兴坏了,嚷嚷着要给我立生祠。”
“我不骗你,我年轻的时候,真是想考武状元,想学武功,最不济也做个游侠儿,骑一匹快马,带着剑惩恶扬善。但我后来现,继承了家业,我自个才是个霸田霸地的乡绅地主。便在那时,我还抽了自个两记耳光。”
陈景笑了起来。马胖子也跟着嘿嘿大笑。
“老马,你这人可真有趣。”
“见着小东家的打匪手段,便如喝了一碗烈酒,心头舒服得很。若是哪一日,小东家还要做这些事儿,我老马,说不得还要跟着去干呢。”
“这些事儿,能不沾,那便不沾,你不像我,我是个和天公争命的人。”
马胖子干笑了声。
“那小东家便等着,我去托人,帮着打听一轮消息。”
“有劳。”
马胖子转身告辞,挪着臃肿的身体,艰难地登上马车。不过小半里的路,他已经不能步行了。
马车驶出去。
“那一年,吾马程年有十九,师从京城的洛家武馆,学一手万剑归宗,曾单人一剑,杀退两个城北老泼皮,壮哉,壮哉——”
陈景收回目光,孤独地立在马场前。只隔了一会,随着天上乌云四涌,又是一场晚春的雨,飘飘洒洒的,落满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