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哥儿,我庚子年那会,还送你半袋米。去年在牛尾巷,你被野狗追了,我还帮忙扔了几块石头。”
只听着,陈景打得更凶了。
认真地说,他不算认识冯家。但不管怎样,一个卖老友的狗东西,能捶上一顿,是很快活的事情。
天知道那位冯家大儿,为什么要找吴文。
连连举起柴棒,陈景的动作越来越大,直至整根柴棒,“嘭”的一声,在吴文的后背断开。
吴文已经半昏迷,徒留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身上满是红肿。
陈景咬着牙,要走出屋子再找一根趁手的。
“东家,再打要死人了。出了人命,官坊肯定要抓的。”刑小九急忙劝道。
陈景停了动作,站在雨水里,苦涩地站着。在他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快,如鲠在喉,吞吐不出。
转过头,扫了眼像死狗一样的吴文。
“小九,回家。等他养好了伤,再过来说说话。”
天空上,厚厚的乌云还没有散开,整个世界,依然是湿漉漉的一片。
回了院子,坐在木桩上,陈景失神地抬头张望。他只觉得,他便如一叶扁舟,随着风雨飘摇,被困在了汪洋大海之中。
“伸手。”
听见声音,陈景转过了头。现不知什么时候,宋钰已经走过来。
陈景伸出了手。在举棍殴打的时候,用力太凶,连着虎口都割裂了。
“宋钰,我打架了,你生不生气。”
“不生气。”
“为什么不生气?”
“你像个儿郎了。”
陈景笑起来,任由着宋钰,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之上。
在以前,原主总是被人欺负,最凶的一次,是被几个醉汉拦路,又打又吓,原主不断跪地哀求。在邻人嘴里得到消息的宋钰,喊不到人帮忙,只能提着一根柴棒,独自跑去救人。
“宋钰,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这是第二次听到了。
宋钰停了停动作,不说话,又继续帮着陈景清理伤口。
下雨的湿气,夹着凉风,按理来说应当是很冷的。但此刻的陈景,却只觉得浑身温暖。
“陈景,你听我的话,好好考个秀才。考了秀才,便能去官坊取公证,能做个私塾先生了。”
“我不想这样。”陈景摇头。
“那你想一直做生意?”
“我想让青石巷陈氏立族,成为门第之户。”
宋钰沉默着没有答话。
她读过书,知道很多道理。她甚至能预见,自家小相公要走的路,是何等的艰难。
原本是不信的。但最近的日子以来,小相公好像是不一样了。不再像以前唯唯诺诺,遇着邻人泼妇逞凶,都敢开口骂回去。
“陈景,你觉得对,那便去做吧。”
用麻布裹好伤口,宋钰起了身。
“莫走,一起坐坐。”陈景转过头。
宋钰坐下来,静静坐着,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慢慢有了某种希翼。
雨水落在院子里,滴答不停。
两个人,两个木桩子,安静的屋檐,纷闹的瓦片,还有不知未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