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她自幼习武,又掌过兵权,所以又精挑细选地聘来几位体格壮硕的羌族汉子,既做家仆,又做护院,确保家宅每一个角落都平平安安。
甚至,别出心裁地为她和李淳风的家取了一个雅名,醉仙居。
谨以静州城里的醉仙居,追忆长安城里的醉仙居。
生活里的一切似乎都很理想,偏偏有一件事令裴承秀无所适从。
之前忙于为袁天罡补种翠竹,之后又把所有的精力全放在看家护院,竟不曾留意癸水久久不至这一件大事。
裴承秀有些慌神。
她和李淳风只行过一回周公之礼,莫非,真的有了?
她没有立即告诉李淳风,一来,李淳风准备为静州的穷苦孩子们开设学堂,琐事缠身;二来,她想起李淳风的命格预言。
【刑妻,克子】
裴承秀不敢往下想,偷偷摸摸地求医诊脉。
诊脉的结果,令裴承秀目瞪口呆如坠万丈冰窟——她的身子受过奇毒侵袭,无法怀胎,即使勉强怀上,也一定会滑胎。
她和她腹中的骨肉,注定分离。
……
裴承秀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馆,扶墙,几乎崩溃。
☆、云散泥沉
裴承秀回到醉仙居的时候,李淳风也没有回来,家仆在打扫庭院里的落叶,厨子在小厨房煲汤,大火烧沸,小火慢煨,陶胚的汤盖在火上“咕噜噜”作响,桂圆红枣乌鸡的香气四溢,一切种种都如此温馨而闲适,惟有当裴承秀步入寝居,屋子里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却是一丁点的人气都没有。
哭过的眼睛显得异常红肿,湿帕子贴敷在眼睑周围也丝毫不能起到消除的作用。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无法控制地又开始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自己吓自己,长长的眼睫沾了点晶莹的泪光,腹部竟出现一阵细微的抽痛,吸气时,不适感陡增。
裴承秀不敢再哭,侧卧在床榻,拉过锦被覆住肚子,也不敢乱动,更不敢乱想,唯恐一时不慎肚子里的孩子就被她折腾没了。
就这么僵硬地躺着,虚掩的门被不分轻重地推开,一阵凉风挟入,掺着丝缕秋寒。
是李淳风归来了。
裴承秀急忙背过身,偷偷摸摸地拭了一下眼眶,与此同时灯烛被点燃,突如其来的光芒照应在墙壁,刺得她不得不闭上双眸适用手背遮住小半张脸。
李淳风人未至床边声音先抵达:“秀秀,怎么睡了?”
裴承秀平生第一回假寐。
柔软的身体被结实的臂弯从后方搂住,他温热的呼吸掺着浓郁的酒香扑落她在脖颈,一声声轻唤贴在耳畔,“秀秀,秀秀。”
心事重重的缘故,她不想理会他,假装沉沉地睡着了,他缠她缠得厉害,她只好转过脸,睁开眼眸。目光,非常意外地对上他手中的一纸加盖官印的公文告示。
她眸子里的神色变得极不可思议,直勾勾地盯着告示。
【即册立秦王为皇太子,朕让出军政大权予秦王。】
【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于朕。】
裴承秀猝然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反反复复地又看了好几遍,脸色唰的一下子煞白。
不是不知秦王终有一日谋反,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仓促如此突然……心脏猛烈跳动几乎要迸出嗓子眼,裴承秀双手紧紧地扯住李淳风的衣袖,嗓声发干发涩:“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