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媛馨有些心虚,睁开眼睛,就是堆着假笑的公公婆婆;打开报纸,就是铺天盖地的辱骂她的小小文字。看得多了,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了,十几年慈祥的公婆只剩下虚情假意,全天下的人都在指责她,是不是她真的错了?
胡老太太瞪眼:“小时候太宠你了,没让你看清这个世道。”
生活是自己的,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为了别人的一句夸奖,活在地狱里,有意思吗?
胡博超大怒,决定写信反驳。
“……言必称新文化,余倒是不明白了,北洋海战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马关条约》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几千万两银子造颐和园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黄河洪涝,几千万灾民嗷嗷待哺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四五岁的孩子头上插着稻草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几百个大清子民看着洋人殴打同样留着辫子的大清人的时候,新文化在哪里?地里大旱不长庄稼,新文化在哪里?
丈夫喜新厌旧,抛弃糟糠之妻,糟糠之妻或跳井自尽,或据理力争的时候,新文化却来了!
逛(妓)院喝花酒,风花雪月,听粉头唱十八摸的时候,新文化又来了!
原来新文化,就是为男子风流背书,凡是与国与民有关的,都与新文化无关,凡是与脱了衣服有关的雅事,就必然与新文化有关了……”
“……东瀛福泽谕吉一派,深受科学技术和民主制度等现代文明影响,对传统文明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曾在他创办的《时事新报》中撰文《脱亚论》:‘中国朝鲜深受儒家思想毒害,因循守旧、不知进取,长期以往必将亡国。而日本要与欧美国家平等沟通,进行废约交涉,外交官和政府官员们得先在着装打扮、生活习惯上先学习起来。’
与大清的这些新文化人的论调,何其的相似?依样画瓢,东施效颦,倒也无妨,总归是有用的东西拿来即可,可惜以余观之,这些鼓吹新文化的,不过是画虎类猫,形神皆无,下流龌蹉倒是学得十足,所谓的新文化救国,不过是下(半)身救国,徒增笑料而已。”
这篇问并没有引起新文化人的羞愧,反倒激发了新文化人的愤怒,引起了更大的驳斥。
胡博超不过是一个粗通文墨的商人,能和读书无数、点开嘴炮技能的文化人比?
自然是节节败退。
胡博明劝道,老大,别废力气了,你才是新手村的小号,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
胡博超怒,不行!老子等级不够,但是,老子是人民币玩家!
一口气雇了十几个文人,在各个报纸上论战。
……
“大人,大事成矣!”师爷拿着报纸笑道。
杭州知府大笑,这是什么?这是民意!代表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呼声,如高山,如深谷,如滚滚雷霆,势不可挡。
干掉千夫所指的老胡家,铁定被民意大为赞扬,又刷朝廷政绩,又刷舆论名望,又刷乡绅好感,又刷自家钱包,简直是一石数鸟。
……
武林门。
几百个清兵和衙役,将胡家团团围住。
几千个杭州百姓托儿带女,眉开眼笑的看热闹。
知府微笑,胡家女儿再能打,能打得过几百个手拿刀剑的大清精兵?
身为江南沿海富裕城市的老大,杭州知府还是很有见识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一群土包子的胡思乱想,这个世界就根本没有妖魔鬼怪,偶尔倒是会出一些能够以一当十的高手。
这些年剿匪就经常能见到,从山沟沟里蹦出一个丈八好汉,能倒拔杨柳,一顿吃两锅饭什么的,叫嚣着天下无敌,然后被身披铠甲的军中健儿轻易斩杀。
知府对所谓的武林高手,不屑一顾,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老夫还没动用洋枪呢。
想来小小的一个胡家女孩儿,出动个一二十个军中健卒也就砍死了。
想到这里,知府捋须而笑。老夫能在官场纵横多年,就是因为老夫从来不小瞧任何一个对手,狮子搏兔,也出全力。
这里三百兵马,灭胡家一百次都够了。